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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赶着徐恕不得不跑进延英殿里。
守门的金吾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追着二人一起跑。
因平宁帝特准了清河长公主随意出入延英殿。
殿中的宫女太监帮着周斯玉拦截徐恕。
徐恕溜得飞快。
在人堆里来回穿梭。
鞭声响亮,回荡在空阔的殿中。
徐恕身上的锦袍全烂了,掉了一路的碎布屑。
周斯玉赶着徐恕到明堂。
珠帘晃动,“哗啦啦”作响。
平宁帝手里的茶盏被冲过来的徐恕撞翻,茶水倾撒在绫袍下摆。
徐恕抱住平宁帝的大腿。
“周怀德,管管你妹妹。”
“直呼陛下之名,你这个轻薄我的无赖就是讨打。”周斯玉扬鞭,装作失手打偏在平宁帝右肩,连忙与平宁帝道歉,可第二鞭,落在平宁帝左肩。
平宁帝左肩皮肉翻起,他顾不得疼,也不忍责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妹,极力推开腿边的徐恕。
可徐恕就是块牛皮糖,用多大力都甩不开。
“来人,拉徐恕出去杖。”听了小妹说徐恕轻薄她,赐死徐恕的心都有了。
“你别以为陛下会护你。”周斯玉手腕蓄力,这一鞭,甩打在平宁帝头上。
平宁帝刚想摸头,眼前一黑,晕在了金交椅上。
“陛下……陛下……”
殿内的宫女太监乱作一团,有出殿宣太医的,有去取药箱的,有抬平宁帝去榻上的……
徐恕早已看穿了周斯玉的心思。
打他是半真半假,打周怀德才是真的。
“你再抽我几鞭,省得这戏假了。”
徐恕半蹲半跳到周斯玉脚边,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与她说道。
周斯玉一怔,假模假样抽了徐恕几鞭,小声说:“劳烦你帮我送老师出城,这殿中的戏我还得演下去。”
“你还未真正嫁我,我就要事事为你承当了,我徐恕真是命苦啊。”说完,徐恕去与卫老见礼。
周斯玉奔去偏室,坐到平宁帝躺的榻边,故作内疚地痛哭流涕。
她手里握了一根细针,施针扎进平宁帝的脖颈,等会儿就算太医来了,平宁帝醒转至少半月不能开口说话。
本想扎平宁帝死穴的,可刚鞭晕了平宁帝,她这时候弄死他,自己难洗清嫌疑。
*
马车驶出玄武门。
本以为在此驻守的神龙卫会拦下马车盘问的,却是一点动静没有。
车厢内,卫老坐在徐恕对面的位子上闭目养神。
徐恕:“老先生想去哪儿?我让亲卫送您一程。”
值此一瞬,卫老鼻窍流出黑血,眼角流出黑血,唇边流出黑血,耳洞流出黑血……
“老夫要葬回江宁,徐世子,你回宫和玉娘说,老夫周游列国传道去了,叫玉娘少挂念老夫,也不要寻老夫踪迹。”
卫老身子往右偏倒,头靠在车壁上,全身麻木了。
他饮了延英殿的茶,明知有毒,仍义无反顾饮下,就为平宁帝一句减轻大梁各处一成赋税的承诺。
“昏君当道,奸臣满朝,天要亡我大梁。”他流出的眼泪都是黑色的、混浊的,“徐世子,光靠玉娘一人匡扶梁室,太苦她了。”
“扑通”一声。
卫老强撑着身子,双膝弯下,跪倒在徐恕膝前。
徐恕想要去跪卫老,可惜为让卫老尽快出城,选的这辆马车较为小巧玲珑,车内没有他能跪的空处。
“老先生——”
徐恕还没往下说,卫老抢话道:“北朔王生的是赤痘天花,周怀德生母徐氏当年身上也有赤痘天花,就算当年徐氏不被窦太后命人绞杀,她也活不了多久。北朔王府应有徐氏留下的旧人,老夫告诉你这个秘密,作为交换,你要帮扶玉娘。徐世子,能答应老夫吗?”
“徐氏留下的旧人是谁?”徐恕没想到,徐氏死了这么久,还能报复他父王。他一定要找出徐氏留下的旧人,将他们千刀万剐了都难解心头恨意。
“是、是……”卫老断气了,死不瞑目。
徐恕抱着卫老的尸身,用手反复盖下他的眼皮,卫老的眼睛还是闭不上。
卫老一生为大梁政事操碎了心,死前见大梁江山岌岌可危、百姓生活苦不堪言,走得不安心,故眼睛闭不上。
“北朔山河永在,大梁江山无恙。老先生,您且放心去。”徐恕再度尝试盖下卫老的眼皮。
这一次,卫老终于闭上了眼。
*
延英殿偏室内,太医正翻动昏睡的平宁帝眼皮,查看他的伤情。
窦太后坐在榻首旁,周斯玉笔直地跪在窦太后座边。
周阿娇、周小昭则站在榻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