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旖这些年的委屈倾涌而出,“我好歹是千金小姐,怎能嫁给一个文盲的泥瓦匠?我爹看那泥瓦匠的面相,说他中年会封侯拜相,硬要我嫁给他。”“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却什么都阻止不了。”
她不由得将脸埋在掌间,又道:“那个废物根本没本事赚钱。雪然三岁那年,母亲将我们赶出家门,每日只能勉强维持生计。我从小到大学的都是料理家务,想学父亲那般经营生意,可我连起步本金都没有。”
“富人赚钱容易,钱可以拿来生钱,也可以走很多错路。寻常人一步行错,步步是错,最后还要被别人嘲讽是你不够努力。”盛天青回想这些年的事,不免感慨万千,“就算机会到了,也不一定能抓住,甚至为了抓住机会而丧失性命。”
“就像是原本的盛天青,为了给你赚出起步金而迁居永安,最后差点需要鬻儿卖女。后来抓住了机会来到战场,却落得丧命的结局。”盛天青怅惘若失。
崔旖白了盛天青一眼,说道: “你少提他。你占着他的身份。当初救下杨静则的人是他,你却占着的他的身子,拿走他的机会,还杀了那么多人,早晚会有报应。”
盛天青坦诚,“我心里早就想过报应两字。我手中杀戮无数,按照这地方说法是杀戮过重会有报应,但我无怨无悔,因为我用这双手杀了敌人,保护了我的家人,还有大粱的百姓。”
崔旖不屑于盛天青的话,“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必干涉彼此的生活。至于雪然,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引导她,只希望你能善待她。”
盛天青最后说了一句,“广行善事应当多出于本心,而不是靠损人利己。”
崔旖坐上客船,没有回应一个字,钻进船舱深处。在盛天青的注目中,船越漂越远,直至消失在苍茫的大海之中。
*
三日后,永安那边终于传来旨意,杨静则回应要修改大粱律里面的外商发条,并下令处斩当日所有参与广厦会祭祀之人。
行刑当日,午时。
松亭县大街上熙熙攘攘,围观斩首的人堵得法场水泄不通。雪然让江应笑和风荷哄阿福入睡,自己挤入围观人群,穿过一行行形形色色的人,在第一排撞到了人。
那人的面具坠落在地,雪然拾起那面具,放在眼下打量。
那是一副全遮脸的白色面具,面具上有眼睛和嘴巴的凹洞,深刻的法令线,高耸的眉骨以及鼻梁,还有似怒非怒的表情,就像一张逼真的脸,看得雪然不免战栗。
她捧着面具如同捧着一块烫手山芋,忙还给那人,连声道歉,“对不住。”
雪然抬头,瞥见这人腰间挂着一块六角形星星腰牌,身穿着巨大的黑色斗篷,看打扮是安国的商人。再往上看他的脸,两眼的眼距很远,瞳孔呈针状,活似一条白面蜥蜴。
那人接过面具,摆了摆手,冲着她淡淡一笑,什么话也没说。
雪然心想,大概是不大懂大粱的官话,所以也没有太过上心。
监斩官员是徐大人,连长晋也坐在旁边。吏人得到他们的指使,走上前一条条宣读他们的罪行,每念过一条,围观老百姓便啐一口唾沫。
万兴会在松亭县无恶不作,百姓早就怨声载道。安国商人勾结大粱的无良医师,恶意使用瑞文香,导致数以百计的百姓因瑞文香上瘾而家破人亡,百姓亦是恨之入骨。
午时三刻快要到了,人群中却突传一声尖叫,紧接着,剧烈的爆炸声连绵不绝,从各个角落里发出。
连长晋对守在法场外围的士兵下令,“注意犯人,切不可分心,以免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不多时,盛天青带领盛家军围赶来,从人群之中穿过,围在将士们的最外面。
雪然见到盛天青严肃得盯着自己,心里有点纳闷,旁边商人的腰间的牌子反光,吸引雪然的注意。
这时雪然才发现,盛天青紧紧盯看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站在旁边面具男子。
骚乱持续没有多久,盛家的士兵压着一个中原长相的男子走出来,并对盛天青报告道:“盛将军,正是此人在人群公众燃放爆竹。幸好发现的及时,目前无人受重伤,一些受轻伤的百姓已经送到附近医馆。”
盛天青没有询问,只说:“先带下去,莫要误了斩首的时辰。”
徐大人扔下写着斩字的木牌,跪着的付鸦突然嘶喊道:“刀下留人,我有要事启奏。连大人、徐大人,请替小人做主。”
刽子手停住,看一眼徐大人和连长晋,这两人也命令他们先退在一边。
连长晋问道:“你有什么冤情,之前怎么不说。快点说来听听。”
付鸦说道:“我检举松亭县慈恩会的神官,他是个杀人犯。”
连长晋皱皱眉头,没有说话,徐大人却继续问道:“他杀的究竟是何人?”
付鸦道:“他杀的是万兴会的一个堂主。这个神官根本不是什么神官,原先是个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