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倾,裴倾!”
开福楼外便是许州城内宽阔的街道,裴倾却拉着她一直走,穿过夜市,拐进巷道之中。
“你要去哪?”沈明嫣停下脚步,拉住他的胳膊。
裴倾亦不得不停下,回身看她:“我有话和你说。”
话音落下,他便又似下定决心一般,握住她的手腕,向那巷道更深处走去。
他似乎对许州城格外熟悉,在夜色里不过借着月光与人家檐下不甚明亮的灯笼穿行,却未见任何犹豫。
直到又从那小巷中穿行而出,面前被一条河流截断去处,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陈长逸和江渐摆明了想用我来试你,你怎么自己将自己的破绽拱手送人知晓?”
沈明嫣走到他身边,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在开福楼时她还尚未觉得这人哪里不对,但此刻他一路走到这般僻静无人处,便让她觉得今日的裴倾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沈明嫣,我没法坐视不管。”他开口,声音如同沉入河水中的月色。
沈明嫣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裴倾转过身来面向她:“江渐说出那些话时,我竟忧心你当真答应他。”
“怎么会……”沈明嫣想说这不是他们早商量好的计策,可看着裴倾的眼睛,她却又有些说不出来。
“你,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办法,看着你站在他身边。”
天大寒,他的目光似淬了冰雪,可那冰雪之中却又好像隐隐燃烧着火焰。
沈明嫣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清晰可感。
她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可那人是裴倾,从前她当他是逆党,只觉他心思深冷,必不肯耽于男女之情;后来她猜测他是谢家后人,背负家族旧恨,更不能为一己之思。
不管是高台冷月还是天上谪仙,他有太多不能跨过那道天堑的理由。
而她就算心知肚明,也从不敢提及一分。
可如今,好像是他先逾越了。
“只那几口酒,怎么你就醉了?”沈明嫣是笑着说的,可是泪珠却不受控制地滴落。
裴倾看着她,声音暗哑:“我没醉。”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晓。”
“裴倾,你不是寻常人,难做寻常事。你可知我会当真?”
“我知晓。”
“那你还说!”
沈明嫣抬头,抹去眼泪,重新转回视线,这才能看清他的模样。
“我知你身负忠良清白,踽踽独行,这一路必然荆棘坎坷殊为不易,我也明白,你不愿表露真心,是不想令更多人牵扯其中,是以我尊你敬你,未敢试探半分。可裴倾,你今日这般说,便是要我将真心倾付,可你能承受吗?”
他垂下眼睫,阴影下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
沈明嫣抓住他的衣袖,半仰着头看着他:“在金州时你屡屡为难程延,我难道不知你是何意?可裴倾,你有要做当做之事,我也有不得不为的理由,我们之间,又岂是那么容易?”
“裴倾,我也会害怕,也会担忧,我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坚强,我如今在此坚持,是为真相,也是为我祖母,你既前途未卜,早已拒绝过我,又何必再生事端!”
裴倾抬眸看她,面前的少女早已泪如雨下,单薄的身子在寒夜里如同将被冷风吹去的薄纸。
那一瞬,被自我禁锢的枷锁在山崩地裂中彻底断开成碎片,他的所有理智自持,在她无助的泪水里瓦解成泥沼,再难屹立。
裴倾反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他抱住了她,就如同七岁那年在大雪里拥住了最后一件冬衣。
“是我错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下一瞬就要随着水流逝去。
沈明嫣拽着他的衣裳,伏在他怀中大哭:“你今日若给了我希望,来日倘若希望破灭,我便是轮回往生,也绝不放过你,你可知?”
“便是挫骨扬灰,我亦无悔。”
“那江渐就那么重要,让你忽视不得,让你怕他?”
“我不是怕他,我是担忧你。沈明嫣,我自离开上京,便再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如此担心我会失去一个人。你不一样,同过往的一切都不一样。”
“所以呢?”
“所以我心甘情愿,咎由自取。”
那一时,沈明嫣并不知晓他口中的“离开上京”是嘉御十年——二十年前。
朔风哀哀,冷波泠泠。
他捧着沈明嫣的脸,如同瞧见星火荧荧。
沈明嫣从未想过,她会有这般放纵的一天。
落在唇瓣上的吻,似带着燎原烈火,烧尽她每一寸皮肤。
她感受不到凛凛寒冬的湿冷空气,只有裴倾灼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