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确实没想过嫁人。
爹娘与弟弟都还在时,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在那之后,她每日里只想着如何活下去,如何赚更多的钱,压根儿也没想过嫁人这件事。
只是有别人帮她想到了。
这天,她正在院中晾衣裳,一阵响亮的笑声传来,院门被推开,小白机警地嗷呜。
一位穿着鲜艳的胖妇人满脸堆笑飘了进来,她将明月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遍,夸赞道:
“诶唷,瞧瞧这小脸这身段儿,甭说是在芦花村,就是在咱们曲里镇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模样儿,怪不得有那么多人争着要我赵三娘说媒呢!”
明月望着她,问:“这位大娘,您是来找我的?”
赵三娘握着她的手腕,笑道:“是月月吧?哎唷我是媒婆赵三娘,咱们十里八乡的好亲事,一多半都是我给说成的!月月放心,婶娘一定给你说一户好人家!”
明月抽.回手,蹙眉道:“多谢大娘好意,可我还不打算嫁人。”
赵三娘道:“你今年年纪还小,不过也该相看相看了,看上个一年半载便也差不多了。”
明月小脸微沉,“大娘,我不嫁人,您就别在我身上费心了。”
赵三娘笑意微僵,劝道:“月月,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不嫁人呢?那成何体统像什么样子……”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明月沉下脸来,下了逐客令,“大娘慢走,我就不送了。”
说罢,也不管赵三娘脸色如何,径直端着木盆进了屋。
赵三娘被晾在原地,脸色很不好看,看着小姑娘清瘦的背影冷哼一声,啐道:“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小丫头,家徒四壁,仗着模样儿出挑些,倒还装模作样地拿乔上了,我呸!”
她气得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时还踢了小白一脚。
小白冲她龇牙狂叫,唬得她颠着肥胖的身子一溜烟跑了。
明月听到狗叫声,忙出来看,便见到小白委委屈屈地凑过来,蹭着她的小腿,嗷呜嗷呜地叫着,像是在告状。
方才的烦闷瞬间散去,明月心里发软,抚摸着小白的头,夸道:“小白真乖,知道护着姐姐了呢。”
她将小白视作弟弟,她与它相依为命。
这日过后,明月再出门时便觉得村里人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太对劲,指指点点的,在与她的目光对上时,又闪躲地挪开。
她抿了抿唇,猜测可能是赵三娘散播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不过,她不在乎。
人活一世,自己快活自由才好,管他人怎么说呢。
夏日天气多变,早晨还是大晴天,转瞬间便乌云密布,打起雷来,大雨如注,远处的青山都被隐没在烟雨中。
屋里昏暗,明月不舍得点灯费蜡,又怕伤了眼睛,索性歇息半日,抱着小白坐在廊下听雨。
她将养的几只鸭子放出来,看它们在雨中戏水。
小白见不得热闹,伸着脖子嗷嗷叫着也想加入,被明月笑着按住狗头。
雨停之后,明月穿了水履戴着斗笠,如渔翁一般,拎着木桶带着小白去了河边。
水位上涨,她想抓一些鱼虾螃蟹,补一补身子。
大雨初停,又是傍晚,河边空无一人,明月卷起衣袖,握着鱼叉,立在岸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她叉鱼的本事还算不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木桶里便躺着好几条鱼,个头还不小。
明月并不贪心,收了鱼叉,准备回家,小白却无端叫了起来,朝不远处跑去。
“小白?”
明月心里疑惑,目光却忽地定在了它所停下的堤岸上——
那里,趴着一个人。
脊背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明月双腿如注了铁铅,想动又动不了,她心口怦怦直跳,想叫人嗓子却似是被糊住一般。
别慌,或许那人没死呢……
明月定了定神,拎起木桶,小心翼翼地朝那人挪去。
待离得近些了,她才发现那人身量矮小瘦弱,似是一个小少年。
她心口猛然一紧,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小山。
去年秋天,他被洪水冲走,会不会也像这样被冲到了岸上?之后又被好心人救起?
小山,是不是还活着?
怀着这样的希冀,明月将那人翻了过来。
她看到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明月勉强稳住心神,颤着手去探他的鼻息,极为微弱,但确实是还活着的。
她松了一口气,看了眼四周,天色渐黑,周遭并无一人,明月顿了顿,咬牙将那小少年拉至背上,半背半拖,拎着木桶往家走去。
小白呜呜叫着,紧随其后。
待将小少年拖至家中木板床上时,明月伏在床边喘了许久,之后似想起什么,她又伸手探在少年鼻下,还好……没被她给折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