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衙门正堂悬挂浓墨“正大光明”四字,衙役们齐声高呼“威武”,过堂威后,和州知州李茂一拍惊堂木,朗声道:“带上人来!”
顾婧嫣与苏墨言随衙役而入,跪于堂下,李茂将二人打量一番,问:“就是你夫妇二人,晨击登闻鼓?”
顾婧嫣点头应是,李茂便问:“有何冤情?只管报上来!”
顾婧嫣抬眸正声道:“民女要告北淮盐场巡盐御史周隶周大人,欺压盐农,强占人/妻,还请李大人做主!”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众衙役愕然,民告官,先挨揍,他们不曾料到眼前这对衣衫褴褛的小夫妇竟敢堂而皇之的将一方盐官告上明堂!
“不得胡言!周御史一心为民,怎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你且说说,周御史如何欺人,又占了谁的妻?”李茂震声道。
顾婧嫣不卑不亢,答道:“民女本为沿海采盐农,半月前周巡使以贡盐之由,强迫我们增产,我等不敢不从,途遇暴雨,无法晒盐,周御史便对我等大打出手,民女欲拦,周御史却欲抢取民女为妾,然民女早与郎君有婚约,周御史不管不顾,民女愤恨至极,故而告官。”
李茂横眉,怒声道:“空口无凭,何以为证?”
顾婧嫣一指苏墨言:“郎君可为人证!”
李茂却说:“你二人有婚约在身,言不可信,证不服人,安敢口出狂言?”
顾婧嫣心里一凉,她本想以苏墨言为证,可听李茂一番话下来,言语间皆袒护周隶,又想盐官品阶虽低,权力却大,便明白州府无用,官官相护,李茂是铁了心要将此事囫囵而过。
可她还想再试试,她不能空手而归。
于是她扬声说:“郎君不足以为证,则北淮盐场百余名盐农可为证,州城百姓可为证,何处无证?若非走投无路,何以击鼓申冤?大人存疑,稍加采证即可,正大光明,还望大人明察秋毫,还我等一个公道!”
字字珠玑,铿锵有力的女声回荡在衙门中,李茂一拍惊堂木,骂道:“满口胡言!小民告官,此为僭越!”
顾婧嫣据理力争:“如何僭越?国有法度,若民有冤,则可越诉,击鼓鸣冤,古已有之,大人何故出此言?”
李茂怒骂:“还敢顶嘴?来人,把他们轰出去!”
顾婧嫣见状,起身大喊:“我看谁敢?”
苏墨言连忙上来拽住她的袖角,小声说:“多说无利。”
顾婧嫣并不退却,甩开上前押她的侍卫,冷声说:“今日李大人不查此事,明日我便告上京城去,告到天子面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李大人不能主持公道,徇私袒护,总有一日落马湿鞋!”
李茂不以为意,不屑道:“小小盐女,出言僭越,还敢威胁本官?你们愣着做什么?拖出去!不走就打断腿扔出去!”
衙役们围上前,顾婧嫣奋力抵挡,奈何自身难保,左支右绌,眼见衙役的木棍敲向顾婧嫣,苏墨言顾不得许多,跨步上前,挡在顾婧嫣身前。
顾婧嫣使力推开身后的侍卫,一回头却见苏墨言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棒子,摔倒在地,她忙高声喊道:“别打了!”
苏墨言闷咳一声,后背火辣辣地疼,虚声对顾婧嫣说:“快走。”
顾婧嫣环顾一圈,见外头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当即面露痛苦,泪声道:“相公,你我二人生的好苦啊!申冤不成,李大人竟滥用酷刑,相公,你好苦的命啊!”
要不是垂眸瞧见顾婧嫣埋首在自己怀中,一滴眼泪都没憋出来,苏墨言差点信了。
顾婧嫣心知无论如何,李茂都不愿彻查此事了,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门外百姓看了,唏嘘不已,议论纷纷,又对李茂怒目而视,苏墨言缓缓起身,唇色发白,又是一阵咳嗽。
众人哗然,顾婧嫣焦急道:“相公,你怎么了相公?”
忧虑之情不似作假,顾婧嫣确实心惊肉跳。
苏墨言受了伤,她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周隶作为人尽皆知,不过是敢怒不敢言,见此情景,群情激奋,有人高声大呼:“还我们公道!”
呼声很快形成浪潮,汹涌着扑向李茂,李茂胖胖的脸上渗出汗珠,一拍惊堂木,驱赶道:“都走!别在这儿看热闹!”
然形势大乱,他的怒骂无济于事,一片混乱中,却听一道沉稳的男声问:
“谁在滥用私刑?”
顾婧嫣抬眸望去,见百姓们自发让出一条道路,一男子身着青色盘领右衽袍,背手缓步走入。
约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此人鬓发微白,嗓音厚重:“怎么回事?”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公堂!”一衙役站出来问道。
这人身后随行的侍者当即道:“放肆!不得对御史大人无礼!”
李茂一听,恍然想起前几日朝廷下诏,选派中央十三道巡查御史之一前往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