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慢了好些拍回问:“大娘,你唤我?什么事?”
厨上大娘不知内情,不疑有他,只把那碗凉茶递‘他’,“喝些水吧。”话罢,便也拿住蒲扇,歇去旁边冥思苦想去了。
敏思扫过桌上色香尚可,但油荤甚浓的饭菜。不禁思着,又是半月,三爷心口处那要命箭伤,许也好全了。伤口初愈,再一个他素来习性,本就不好浓油重浑,此些饭菜,无怪会不喜。
她问着厨上大娘,“日日的,三将军都没胃口么?”
“一顿三个馒头,一碗水粥。若说没胃口……”似乎说不过去。该是不喜她所做饭菜,才是。厨上大娘不愿反复踏了自个儿脸面,说着,便止了话。
顿顿馒头就水粥,哪里能成?思着,敏思当即生火,向厨上大娘讨来些各色八宝米,泡了些花生红豆并红枣,细细盯看火候,立时熬起八宝糯粥来。
熬粥不难也难,关口在原汤与火候上。
缸中水已畜满,下晌得闲。敏思一壁盯看火候,一壁分拣摘菜。直等暮色时,与厨上大娘出着主意,只叫她炒出一盘清淡时蔬。她取竹筷,拿盘子细细整齐摆好。
“有好茶么?”
见敏思将那盘时蔬摆得赏心悦目,厨上大娘不禁叹道:“白斯啊,瞧你平日话不多,总闷头做事的,原也有一副玲珑心肝。这盘摆的,比了我来,只好不差。”
厨上大娘有些犹豫,“但……只这么盘淡菜,真真可行?从前,那位时……可是丝毫差错都不能有。”换从前刘家主前军三大营时,她若敢只一盘淡菜送去主帐,恐怕,立时就得挨了军棍,被撵出大营。
“不行,还得做几道像样菜。”甭管三将军喜不喜,反正,仅仅时蔬淡菜,她实难搁下心。
听‘他’要茶,厨上大娘从锁着的箱柜内屉中,取出了一小撮,“从前那位搁这剩下的,就这点儿,没了。”
厨上大娘一脸肉疼。敏思轻捻了片儿茶叶,略嗅了嗅,“确确好茶。”只是红茶,不合时节。
她反复冲泡,直将浓浓红茶冲得极为清淡。虽说不尽人意,转思起来,倒也免得从一杯茶上露馅。教三爷察觉出她来。
今,她还不知拿甚么心绪面对他。丁点儿不愿他知,她同在峤岳大营。若他仍要她走,她是半分法子都无。赵笙和十七娘上过一次当,就绝不会再轻易容她逃脱。
厨上大娘执意要做几道浓油重荤的菜,敏思自不会拦。有此些菜充做障眼法,也是好的。
当晚送去后,等碗碟再送回来……敏思将打好一盆凉水,厨上大娘撩开帐帘,望见‘他’便欢喜地笑,“白斯啊,你猜三将军今晚上的胃口如何?”
敏思轻轻摇首,故作不知。
厨上大娘喜道:“还真真应了你话,三将军就喜些清淡饭菜,那八宝糯粥并时蔬,甚连那盏茶水都喝了。明儿,你也别去运水,就待在厨营里,与我出出主意。”
“这做什么活计,自有分定,哪能朝令夕改。叫别个知了,也是不好,哪里能成?……厨上的事,当是大娘拿主意便好,今儿纯属巧合碰上,我不懂的。”
“再者,我一个小小火头兵,哪来的胆子,敢揣度大营主将的饮食喜好?大娘千万莫乱说,要被传出去,与我可是灾祸。”
厨上大娘哪有敏思的心思活络。敏思后头所言,她是半丝儿没想。
“那、好吧。”厨上大娘被唬一跳,赶忙岔开话头。
两人不咸不淡话过几句,便各回了各处。
*
营中条件不比其他,尤其她如今身份,是个小小火头兵。一直以来,她都是和几个大男人睡在一座小营帐内、一条通铺上。
帐内不便,帐外亦不便。
敏思浸拧了巾子,略略擦过脸和露在衣衫外的脖颈。娥眉紧紧拧起,只觉自己身上都快发馊了,浑身被汗渍腻得厉害。忍了许久,今夜,如何,都忍受不得了。
趁着还未闭营,还能去营地后面林边的水源处清洗,她抱起一只木桶,于桶内搁了干净内衫,直奔日日拉车取水的水源地。
营中有规定,上游水吃取,下游水才可作洁衣清洗之用。到了后,敏思杏眸圆睁,望见下饺子似的众人,个个赤膊身子半沉水中……
啊——
她不敢出声,只能于心头惊呼。
双眼似烧灼了般,面上一红,急忙背过身去。
“嗨!白斯!快下来,都多少回儿了,今总算见着你出来……这儿!这儿来,有空儿!”
毋需回头,仅凭声音,敏思便知,那出声之人乃同营的李二五。
眼下情形,她哪敢再回头瞧去。理也不理李二五,脚下生风,急急离开。
在距李二五好几丈远,有一处河道山石遮挡之地,一双明厉桃花瞳内凝起的视线,正好落在岸边,扫见了敏思匆惶离开的身影。
“让那人过来。”
赵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