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但尽量。”军差随意敷衍道。
如此这般,待第二日天色微明,在一小头目号令下,新招募的二百来个兵勇,早早出城,全被安排到了位于武阳东边的峤岳大营。
能逃脱赵笙视线,以属万幸。此刻眼前,即便非碎石渡营地,敏思轻叹过一声,也没了法子。思来量去,总归要比去西京强些。她不敢赌,若离开赵地……不提汉地白王爷是否承认她,待她好,有一则既定,三王同争天下,是敌非友。
若真到那境地,她和三爷,再无可能。
峤岳大营同碎石渡营中所见,除军容军纪懈怠无神以外,倒没甚不同。
敏思确如招她入营的军差所言,被分派在中路厨营,安排做了个火头兵。
至入营以来,半月悄然而去。她每日忙碌,既要去营地后方林边的水源处拉水,又需帮着灶上,切菜、剁肉、加柴看火。日子艰辛又充实。甚至,三天两头的,稍有空闲,亦要听了号令,跟着众兵勇一道握着枪棍训练。
如今,毋须她日日仔细,偷着往脸上涂抹锅灰泥,只日日油烟熏着,烈阳晒着,她又不刻意清洗干净,便整个成了一黑小伙子。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逢,唯余学着男人模样,露出的白白贝齿,与往昔无二。
敏思觉着,比起从前般的娇嫩身子,结实许多。饭量虽大了,倒也未见长胖。
一天天过来,她才后知后觉发现,如今的峤岳大营比起她刚到那时,似有许大不同。众将士军容军纪,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速度,在悄然中,悄然变化。变得严肃规整,仿若脱胎换骨。一改往昔颓色,个个都精神昂然。
她知,从前的峤岳主将刘路被斩,今么,似乎是吉将军另授命的一位新将军,接管了峤岳大营。
“白斯啊,听说了么?宁郡和灵梽城那头,雨还没歇呢!今有许多从两处奔来的流民,聚集在武阳城外。啧,这世道,活得也真真难呐!”
“谁说不是。”
敏思亦感叹。在她未被逐出王府那些年,长年深居内帷,吃穿用度不说赶上各院主子们,也算得好的。何曾得见如此疾苦?
她忽想起,有一次,三爷从外头回思园,对着陈义忠备下的一桌精致佳肴,草草动筷,无甚食欲。还嘱咐她,说甚‘思园里没秋水院份例的规矩,不要太过铺张。’
起初,她只道饭菜不合他胃口,且想着,吩咐陈义忠备些开胃健脾的小菜。今般才悟,他是真嫌那饭菜铺张了。
“你说,咋就那么多人奔咱们武阳来,宁郡、灵梽城那边,官府就没拨粮赠灾?”厨上大娘一壁搅着锅中粥饭,一壁抽闲同敏思闲话。
“许是受灾之人过多,未赠济得过来吧。”敏思猜着。
厨上大娘点头,“兴许如此吧。上头人哪里能晓咱们下头人活法。雁过拔毛,这借赠灾之名挡着,有几个不……”话到明白处,突然息声。厨上大娘也知,有些话能明白说,有些却不可出口。
敏思岂会不知她言下之意,只笑了笑。
据她所闻,因宁郡、灵梽连月雨势,左军几个驻地及所属府县都遭了水害。先头夺得桐关、灵梽两城的齐军,亦未好去哪里。且趁着金江水怒泛滥,过岸齐军粮草无援,又疲于应付水害……左军主攻,前军派出一万人包抄策应,失守月余的桐关、灵梽两城,已是夺回。过岸齐军被尽数歼灭,包括齐军主力大将云轲。
厨上大娘指挥着另些火头兵忙活,打发敏思去运水。经了中晌这顿饭,几口大缸中的水,所剩不多。
敏思脆应一声,利落地,和分属运水活计的一个同伴,拉了水车就走。
……
受着火大太阳,来回两趟,好不易装满几口大缸,敏思热得直拭头汗。
她略用过些水粥,取一把蒲扇,趁着稍稍得闲,没去外头,只待在厨营内躲暑。
“哎。”
一声叹息落入她耳内。
厨上大娘单手支腰,垂了眼桌上几近原封不动送回的饭菜,甚是发愁,“白斯啊,你说这新来的三将军,咋就……这饭菜是入不得口么?”馒头都吃了,就饭菜不动。
“几将军?”闻声,敏思霍地抬首。刘路被斩后,她只晓吉将军新授命了一人接管峤岳大营,却从未将此人往三爷头上想。
摇风的蒲扇止住。
“大娘,你说几将军?”她忍不住,又问。
“三将军啊。”厨上大娘仍叹气连连,“就是咱们大营新来的主将。我听三将军帐前左右都这么唤的。”
厨上大娘不解道:“我就不明白,是我手艺不成?怎的,饭菜总不合三将军胃口。……白斯?”
敏思沉浸在心悸中。半丝没听见厨上大娘唤她。
“白斯?你怎了?”厨上大娘在她眼前晃晃手,心下嘀咕,莫非顶着日头拉水,给热怔住了?
正待她倒一碗凉茶,欲叫‘他’喝些,忽地敏思一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