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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铃(1 / 2)

“下大雨了,也不知道躲躲,你是疯了不成?”

贾泉青蓝色的鞋底已经完全浸湿,费力地撑着一柄雨伞跑上前来,水珠倾泻而下伴随着大风呼啸,街道上早已是人烟散尽。

张遂只顾着护住胸口的白纸,自己却早已淋的如同落汤鸡,他不厌其烦地敲响各家各户的门铃。

每个人在见到他时的表情都是欣喜和荣幸的,在知道来意后的情绪又变得沉默而难言。

大雨滂沱中,张遂双膝沉重的如同灌注了无尽的水泥,白纸再怎么藏的紧密,也还是被水珠沾上了褶皱,被晕染开的墨迹无声地嘲笑着他。

贾泉知道劝不住,只能隔着几米安静地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这小子心中自有一番天地,与他们这种常年待在人世,受此地洗礼的神不同,他从小就带着与生俱来的神性,能与天地共情。

雷声轰鸣,是天不许啊。

这样的天气,一切都是徒劳。他又能扣的响几扇百姓的木门,扣的响几扇他们的心门。

贾泉逗留此地太久,已收到最后警告,原本今日是要来与他作别,可现下的情形又怎么舍得留他一人独自抗争,就当是最后再帮上一把吧。

贾泉随手扔下了雨伞,伞尖着地微微摇晃了一下,他站在风雨之下如张遂那般任凭敲打,以无言来对天。

他本是一地水神,与张遂于清水湖畔相逢,时光易去,挚友难寻。

挚友难寻,便以心藏换挚友长宁。

他两指并拢对准心口左右两下点入,取出一方长型木牌,将通身神力注入,到了后期明显力有不逮,手指颤动间咬紧牙关持续发力,木牌逐渐发出剧烈的振动,从中间上下割断,顷刻将天地乌云密雨尽收入排内。

风雨得以停歇。

贾泉失力重重倒在地上,化作了一条鲤鱼,离了水的鱼儿大口地喘息着。张遂意识到回头已经晚了。他欲上前却被突然出现的九卿持剑拦住。

“公子,此一程便到这里吧,日后恐不能再同行。”

九卿这只黄鹂曾每日都在那片清水湖畔的杨柳树上唱歌,从见到那条漂亮的鲤鱼时便再也没有离去。

“好,照顾好他。”

张遂眼看着九卿将鲤鱼收入怀中离去,他明白,这是他与贾泉之间最好的结局。

他曾无数次想过让贾泉抽身,可很多时候不是被拒绝就是自己实在需要,如今他愿意抽身,不失为一件好事。

若有机会,但愿他们还能重逢,换做自己来当那奉献之人。

大雨骤停,阳光和煦,于城楼之上架起一道彩虹。百姓们试探着出门来,街道很快变得热闹了不少。

张遂重新打起精神继续征求手印,结果早已注定。有人认为签了也没用不签,有人认为签了要惹祸不签,原本淳朴的人们心间都不由得搭起了一层防线,看着张遂的眼神变得不确信。

张遂知道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他能理解百姓,在理解的同时也对自己宽恕了。

行力所能及,不行强人所难。

他疲惫地倚靠在一处墙角下,不愿再挣扎,还未干透的发丝耷拉着停止了抗争。稍歇片刻后整理好情绪,欲带上纸张去往沈府,愿赌服输。

纸张,不见了。

那纸上还有零散的几个签名和手印,虽然不多,却也是百姓的一点安慰。若是丢了,认输行,可被有心之人捡了去,遭来无端的祸事可不行。

张遂焦急地走过一遍又一遍重复来时的路,那上面可多的是大逆不道之言,是如今敏感的局势下再危险不过的存在。

他的额头罕见的出了汗,路人见他如此,想宽慰又哑了下去,谁也不好意思上前询问。终于在一处巷子口看见一群孩童围成了一个圆圈,在高兴地欢呼着什么。

他预感强烈地走上前,透过矮小的人群探去正是自己的申诉纸,立刻挤进去一把拽过来,难得的黑了脸,却还是压抑着脾气没有斥责。

这些孩子都曾受过他的启蒙。

他摊开纸张,上面早已印满了大大小小的手印和歪歪扭扭的天文字,凌乱的像极了鬼画符。

“先生,你不是要一千个人的签名手印吗?我们都给你按好了。”

“先生,我学会写字了,我写了好多名字了。”

“先生,我和小妹给你盖了好多个,每个手指头都给你盖满了。”

“先生,还有我,我脚指头也盖了。”

孩子们高兴地仰头等待夸奖,还不会握笔的手上满是墨汁,擦一擦全部糊在脸上,伸出的十个手指头都带着红印,还有几个正忙着穿鞋脱鞋。

天真烂漫的笑容里不带一分岁月摩擦的疤痕。

张遂平复心绪摸了摸就近孩童的头,尽量不将自己的悲观带给他们。

“乖了,谢谢你们。”

“先生,那我们帮到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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