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停在聆诲寺山脚下,沈轻絮踢踏着绵柔轻盈的裙摆在谣青搀扶下下车,若不是宋襄宁约她在此,说有要事相商,她怕是许久都不会来上一回。
宋襄宁人在主殿,此刻正跪在东焱神君像前闭目祈福,经声和木鱼声交叠穿过万古千秋。沈轻絮屏退众人,站在她旁边。
“说吧,何事?”
宋襄宁直起双膝,恭谨有礼向她行礼。“臣女见过太子妃娘娘。臣女这里确有一事,想请娘娘相助。”
“何事?”
“臣女的表兄中了进士,想求一个南城府尹的位置。”
沈轻絮抬眼端详着俯首之人,饶有兴趣地问她:“你哪位表兄?是那个排名二十六名的李鸣钟,还是那排名四十一的李易?”
宋襄宁面不改色,“自然是,才华更出众的那位。”
沈轻絮了然地笑了,怪不得呢,藏的可真深。
沈轻絮取过三支香来,红色的指甲盖遮住了半壁香,与红蜡合成一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就凭那李思思的事情?说到底是你自己动的手,无凭无据的,你可赖不到我头上。”
沈轻絮不愿意帮忙,这个结果宋襄宁也是有数的,她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两张生辰纸,在沈轻絮下跪的同时也一同下跪递了过去。
“臣女无意间得了这两张纸,瞧了瞧尤为不解,想请娘娘一阅。”
沈轻絮被她慵懒的神色恍了一下,慢慢将供香插进香坛中,顺手接过来,脸上全然没有兴趣,她无趣地翻开,瞬间脸色变了,直勾勾地盯着宋襄宁。
一张上的时辰写的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另一张,居然是瓶瓶的。
她今日约她来此地是要求证什么。
不管是什么,沈轻絮都不会给眼神,果断撕碎,丢进一旁滚烫的香炉之中。
宋襄宁看见沈轻絮的反应,知道自己稳了。
“臣女方才去见过化叶主持,主持看见这两张纸的表情和娘娘如出一辙,想来二位应该有话可聊。”她言尽于此,意在表达自己并没有去追根究底,许多事情到这里就够了。
“回去等着,不要让我发现你还有另外一份。”
“臣女明白,臣女多谢娘娘。”宋襄宁得偿所愿屈膝告辞又扭头加上一句,“对了,与这生辰纸一道的还有这个香囊,就劳烦娘娘替我还给令妹了。”
人走后,沈轻絮攥紧掌心,大红色的指甲刻进肉里也没有觉出疼痛,那个破旧的香囊被搁置在她的脚边,她伸手捡起,拂袖掸去膝盖上的香灰。
一个人跟着客堂师太到了后院的一处住所,师太进屋禀告后,化叶就让她进去了。这点倒是让沈轻絮始料未及,她还以为要花些心思才见的到呢。
“母后。”沈轻絮收敛锋芒,尽显温婉。
“施主请坐。”化叶面色不改,手拿一串檀木佛珠邀请她,一眼就看见了她手中攥着的香囊,那是很多年前她俗家时所绣。“施主来此,可是为了宋小姐提及之事?”
沈轻絮自己也不能确定,她不知道太子与瓶瓶究竟有何关联,她该不该问,该不该知道。但化叶却像是早已做好了准备。
“宋小姐来,贫尼不便开口。但施主来,贫尼觉得应该说。”
化叶沉寂了良久,说起多年前的往事。“二十年前,我只身一人带着当时年幼的净台从青州赶到大桑都城与夫君汇合,路上遇到了百年难遇的特大山洪,净台不幸罹难。”
罹难?沈轻絮恍惚了,她在说什么。
“我一时失神,不知该如何自处,便准备随他一起去了。正巧遇上那时还不是国舅爷的秦争,他奉命来接我们却遇上这等事,便替我出了一个主意,去集市找找有没有出卖的男孩可以拿来充数。”
“虽然净台已经不小,但统共与他父亲见面没有几回,只要我笃定,就没有问题。”
“我那时软弱无能,害怕被斥责,便听了他的话前往附近的市集。途中,碰见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抱着一个男孩,她请求我将男孩送回他在大桑的家,口头与我说了男孩的生辰八字和住址,奇怪地消失在眼前。”
“那个男孩的生辰我记得很清楚,和净台是同一时辰出生,却要小上几岁,住址她说的含糊我并没有记下。因那孩子发育的还算快,身高竟与净台差不多,于是我们决定将错就错,先瞒过这一阵再帮他寻家人。谁知,这一瞒就是无限期。”
化叶一口气说完,也算是又一次疏解,她合十双手对沈轻絮微微低头,“施主若能化解这场孽缘,寻回他的家人,也不失为是件善事。”
她看似淡薄和善的话,却如同刀割斧凿般将沈轻絮的皮肉划了个干净,嗓音变得沙哑。
“师太还真是……佛心蛇口呢。”
她笑着含泪,化叶竟不知何意,看着她一步一步离去,香囊仍留在原地。跨过门口的台阶险些摔倒,谣青急忙上前搀扶,不安地唤了声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