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大家此生惟爱两事:一是木雕,二则钓鱼。
按着他所说,木雕一业已花了他大半生在里头,唯独钓鱼是近些年才拾起的爱好。
快要进棺材的人了,大好的青春时光花在木雕上,也该在剩下的年岁培养钓鱼的爱好了。
这话乍一听颇有些暮岁老人无处觅知己的凄凉之感,但配上旁边他徒孙因憋笑而不断抽搐的脸,倒显得格外滑稽。
蒋如尘挑了挑眉,无比真诚的说:“相较于木雕,您花在钓鱼上的功夫是比较少些。粗略来算大概就四十年左右吧。想必大武兄弟吃鱼都吃腻了吧。”
“哧”
旁边听着两人日常斗嘴的大武再也忍不住,笑意从嘴缝中溜出。见自家师傅瞪着眼睛看着他,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个没忍住,让师傅看穿。
廉大家看着对面眼睛笑得跟月牙似的蒋如尘,没好生气道:“蒋丫头,也不知道给老人家留点面子,净拆我台。”
蒋如尘自己说完也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听见廉大家略带笑意的埋汰声,忙不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厚实棉袄和棉手套放在桌上,打趣道:“老爷子,是我的错。这技术差也不能怪您,钓鱼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地和人都是妥当的,唯独现在天气寒冷,钓鱼又要长期在外头待着,可不是影响您发挥的高超水平吗?所以呀,我左思右想,特地为您制作了这两物件,希望您能在钓鱼事业上有所成。”
话说得热乎,处处为老人家挽尊,但廉大家哪能不知道,这孩子是因着自己没收她的木雕钱,拐着弯还人情呢。
“你这丫头心眼子贼多,我前头说不收你钱就不收你钱,东西都帮你做好了,害怕我反悔不成。救命之恩还抵不过一件木雕了,快快收回去。”
廉大家吹胡子瞪眼,就差要跳起来把东西塞回到蒋如尘的手中。
“老爷子,您莫急。您也知道我是做棉布生意的,这两件东西对我来说并不算特别贵重,却是我最拿手,最能代表心意的。您可千万要收下。”蒋如尘情真意切道。
才几日的时间,两人相差岁数虽大,却颇为投缘。廉大家对木雕工艺的精益求精和对人生的豁达,极大影响了蒋如尘。
她在廉大家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无论是技术还是精神上的。
某种意义上,蒋如尘是将他看做自己的尊敬的长辈。
廉大家朗声大笑,“丫头,你这般大气,我这个长辈也不好小气,东西我就收下了。正巧,我也有个小物件送与你,你瞧瞧。”
说罢,便让大武拿出一个小盒子。
廉大家点点下巴,示意蒋如尘把盒子打开。
蒋如尘打开盒子见着实物的一瞬间,笑得眼睛弯弯的。
原是一把黄杨木雕刻的白菜把件,精致小巧的卧在盒中,栩栩如生。
“如何?”廉大家一脸得意的看着蒋如尘惊喜的神色,问道。
“白菜寓意着百财,有聚财、招财之意。老爷子您能送我这个,自然是极好的。”蒋如尘喜道,可见这件礼物是送对了。
蒋如尘收到礼物后,与廉大家闲聊片刻,便告辞下山,准备明日去封府贺寿的事宜。
这是自进府城以来,蒋如尘第一次正式见封家老太太,不得不慎重。
对于这次的会面,蒋如尘除了抱着对长辈的尊敬外,不知为何还掺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忐忑,像是要面对什么严峻的考验似的。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封昀。
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临界点,在封昀不断的攻势和细水无声的关怀下,蒋如尘冰冷的心慢慢被融化,双方正处于郎情妾意的阶段。
关系发生变化,态度自然也随之发生变化。
在蒋如尘心绪复杂的准备明日赴宴时,夜深许许,一辆轻便的马车悄无声息的停在她的窗户口下。
马车中一道柔和的目光始终紧盯着窗户上窈窕的身影。
“掌印,这便是小姐临时的住处。”多日未见的陈管家低头恭敬地朝马车上人说道。
本该在香软被窝里待着的和安,此刻也袖手低头站在一旁,不敢发一言。
“她一个人住吗?”陈掌印的脸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深沉。
陈管家不愧是他多年的心腹,立马回道:“属下安排了一些人进去伺候小姐,不过小姐很是抗拒,想要自己做主。于是便使了些法子让中人介绍了另外一批。”
黑暗中,坐在马车上的陈掌印凝视着蒋如尘的身影,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萧瑟:“她这是对我有怨气,不想跟我扯上关系。也好,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牵连她才好。”
底下的人不敢再接话,和安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堵起来。
“陈生,从今往后你就留在如尘身边,不用随我去江宁,好好照看她。”
“是。”陈管家毫不犹豫的回道。
他知道陈掌印目前最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