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鸿恍惚间被水底的枯枝碎石砸中了膝盖,好在如今已入夏,泡在水里并不觉得冷。
眼看木盆就快撞上河中央的一块凸形尖石,他奋力朝前一抓。
婴孩被水底忽然冒出的脑袋逗得咯咯笑,举着小肉手欢呼。
“李哥!快回来!上头有房梁断了冲下来了!”周震阳在不远处喊破声。
婴孩不过一岁大,歪着脖子似在理解周震阳话里的意思。
李疏鸿稳好身体,以双臂为栏圈住木盆,调转方向,寻找最省力的角度上岸。
水流却猛然变大,卷着越来越多的乱石枯枝直冲冲滚下来。
李疏鸿护紧木盆,下一秒,一根拦腰粗的树干正中他背脊,巨大冲击力让他失去平衡,连人带盆被硬生生撞向断层下的漩涡。
在周震阳的角度,仅能看到李疏鸿不受控制地被卷进急流,然后消失于水面。
“李哥!”他慌了神,朝后面搭的人桥直挥手,“回去!都回去!有人冲去下游了!”
众人争先恐后往回收拢,唯恐下一个被砸中吞噬进洪流里的,就是自己。
一道闪电劈下,照得周震阳紧闭的唇角如纸般苍白。
闷雷至,他拔腿狂奔。
宋晚意起床关好窗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胸口莫名沉闷,雷声滚滚,楼下街道突然开进几辆车,接着涌进七八个身穿靛蓝色警服的男人。
宋晚意直觉出事了,慌忙套上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嫂子……”周震阳从队伍后面站出来,却也只远远站着,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我没本事,没找到李哥……”
宋晚意所有思绪在那一瞬间全炸开了,脑子里懵懵的,像被人拿了盆滚烫浆糊倒在里面,叫她连思考反应的能力都没有了。
她走近,语气平静得可怕,“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找到?”
周震阳梗着声音把李疏鸿是如何跳进水中抢救婴孩,又如何被洪流吞噬消失不见的,统统告诉了宋晚意。
末了,他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要是我拉着他就不会了,嫂子,丽水村的人还在搜找,我想着这事不该瞒着你……”
宋晚意背过身,眼眶酸涩得厉害。
论良心来说,李疏鸿这个男人对她是不错的。
她感激他,佩服他,甚至还有那么点小依赖。
“丽水村灾情怎么样了?”她揩掉眼角湿润问道。
“百分之七十房屋被冲垮了,救了些人上来,可下午又下了雨,目前情况我也说不准。”
“那你还留在这做什么?!”宋晚意忽厉声呵斥。
周震阳空张着嘴,喃喃着说不出话。
“既然灾情严重,你就该坚守岗位!丽水村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你凭什么擅离职守跑回来!”
“嫂子….”
宋晚意目光沉着坚韧,那双狐眼不笑时,像浸透风霜的腊梅,清冷顽强。
她声音平而有力,“疏鸿不是乱来的人,他选择这样做,就该考虑过后果。倘若他真命丧于此,我去了也无济于事。”
“明天一早我跟王局长请示,要是能解决完文物的事,就去丽水村帮忙。”
“在那之前,你应当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
周震阳被点醒,震得半晌说不出话。
有些时候,宋晚意的改变让他自愧不如。
脸上臊红一阵,他端端朝宋晚意敬了个礼,“我知道了,嫂子。”
汽车油门的轰响声渐渐消失在雨幕里。
直到连车灯都看不见了,宋晚意才软下身子,跌坐在旅馆的楼梯上。
天刚大亮时,王周绪提着盒饺子赶来。
宋晚意撑起身,惊觉下半身已坐得麻木。
“宋老师,你咋不进去等呢?这里潮得很,别着凉了喃。”
宋晚意讪讪地笑,“不知道你多久来,我想着雨小些了就去找你。”
王周绪摆手,将那铁盒打开,露出里头满满一层白花花的饺子。
“这雨已经小了,你先吃,吃完我找人带咱俩去松坪村,看能不能今天就把事办了。”
不等宋晚意请示,王周绪已把事情安排妥当。
饺子是现包现蒸的,口感筋道,只是馅儿少得可怜,就指甲盖大的韭菜芹菜,油星子更是难求。
她勉强吃了几个,觉得胃里热乎起来,周身都舒缓不少。
“许乐川那小子夜里醒了一次,嚷嚷着要报仇呢…..我想着趁他在医院,咱们把这事办了,也能清净点。”
王周绪解释着大清早就拜托宋晚意动工的原因,“宋老师,你别介意啊。”
“没事,正好我也想快点解决。”
车里,除了她和王周绪,还另外多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