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辰刚过。
灯火初上,正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辰。
一路上,秦南乔却没见着一个人。
圆脸总管一声不吭地径直在前头走着,脊背挺直得像是秦南乔的主子……
在一处房子前,圆脸总管往侧边微微一让,下巴扬了扬。
“进去等着。”
秦南乔慢慢走到圆脸总管面前,站定,头不动,眼睛直勾勾盯住前边。
瞳眸黑得只剩下最下边的一线眼白,看着…有些渗人!
只听得冰珠相撞般的声音。
“有劳!”
简单两个字,却听得圆脸总管头皮一麻。
怎么回事?
我可是在这宅子里生活了几十年,在这熟悉的坏境里,我怎么会怕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
圆脸总管觉得十分有必要放两句狠话,好让对方知道知道谁是主谁是客。
秦南乔却已经抬脚,进了大厅。
灯火很亮,陈设是高门大户千篇一律的奢贵风,根本看不出主人家的性情性格。
秦南乔低头,有些嘲讽的笑了笑,不愧是能驭使一方的人,真会隐藏啊
也是。
秦湛以武官之身,被朝廷外派到这要塞枢纽之地,坐镇一方,一做就是二十年。
要是能一眼看穿,那才奇怪。
圆脸总管看着秦南乔进屋,就离开了。
没人看茶。
晾着她的意味,很明显。
秦南乔也不急,就稳稳地坐着,闭目养神。
许久,有脚步声入耳。
睁眼。
一人负手,四平八稳的走了进来。
这人生的方额正脸,一脸络腮胡也盖不住他的好皮相,一身蓝色官袍,头发用同色束冠高高束起。
他的眸子闪着能穿透人心的寒光,整个人透着一股身居高位让人生畏的凌厉威压。
月牙已挂上了树梢头。
勤劳的牛都已进廊休息了。
秦湛却还整整齐齐的一身官袍,摆明了就是在给秦南乔施加官威。
秦南乔安安静静坐着,脚指头都没想要动的意思。
圆脸总管惊讶于秦南乔的无礼,低声训斥:“大胆!这是我家老爷,姑娘还不快快行礼?”
秦南乔唇角微勾,冷幽幽地扯了下唇角:“他没资格!”
圆脸总管被秦南乔的话,惊得脖子都粗了,正要大声再骂。
自家老爷乌沉冰冷的眼神捎过来,慌得他把已经涌到喉咙口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秦湛面无表情地从秦南乔面前走过,衣摆掀起一阵冷风,在主座上端端正正地坐下,才抬起眼皮看秦南乔。
“你这小姑娘倒是有几分胆略,本将军…可是有对姑娘做过些什么不好的事?”
“呵!”
秦南乔嘲讽地低笑一声,目光紧紧锁住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强调:“我娘是姜明玉!”
秦湛换了个坐姿,不咸不淡地问:“你是姜氏的女儿,怎么会姓秦?”
秦南乔被对方的冷淡态度刺得心头微痛,语气不变:“自然是我阿娘赐的姓。”
小时候,我问过阿娘,为什么阿娘姓姜,我却姓秦,为什么我跟阿娘的姓不一样?
阿娘没有回答,只是抱住我,一个劲掉泪。
我不喜欢阿娘流泪,所以再不提起。
从那以后,我十分抵触自己的姓。
只是,没得选。
“家住哪里?”
“九黎塞。”
“这么远…你千里迢迢来找本将军,有什么要紧的事?”
秦南乔提高了声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湛:“秦湛!我说,我的阿娘叫姜明玉!”
秦湛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知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
一霎无语后,秦南乔顿悟了。
以秦湛之能,肯定不是脑子不好,所以他是故意的!
他想用这种颠倒错乱毫无逻辑的言辞,激怒我!
秦南乔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平静。
“母女!”
秦湛没料到一个小丫头竟能老成至稳,一时半天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发沉。
“你今年多大?”
秦南乔牢牢盯住他:“十八。”
秦湛沉默了少顷:“姜氏她……”
秦南乔被他的反应打乱了一些心绪,但眼神依旧直勾勾的看着秦湛。
“阿娘死了,十五天前死的。”
秦湛呼吸停了停,双手慢慢握成拳,又慢慢松开:“她可是留了什么话给本将军?”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