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澄一路把夏茯抱到了车上,他拧动钥匙调亮车灯,在置物台上翻翻找找取出一包湿巾,用湿润的软布慢慢擦拭女孩的手背。
“手不会痛么?你身上好烫,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为了防身,夏茯爬起后又拾起了那根尖锐的书签。她紧紧攥着它,做好了弟弟反抗就扎他的准备,应激状态下对疼痛的感觉降到最低,一路下来竟完全没察觉金属粗糙的表面已嵌进肉里,经方景澄提醒才迟疑地看向手掌。
苍白的手指僵硬得好似石膏,夏茯费了些力气才松开手掌。
“……还好。”
她身上不差这一个伤口,也没心力继续应付外人了。为了避免商品留疤卖不出好价钱,张梅其实做过一些简单的处理。再加上县城医疗条件不比大城市,与其在小诊所被八卦眼神上下扫视,这种小皮外伤自己包扎反而好的快些。
“擦点红药水、路上再买点消炎药吃就好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夏茯故作轻松扯动书签。可干涸的血迹已经黏住金属表面,贸然行动反倒撕大了伤口,疼得她表情一阵扭曲。
方景澄被吓得抓紧了夏茯的手腕,阻止她继续折腾自己。
“慢点、慢点,我来吧。”
他弯下脖颈,用湿巾慢慢软化血痂,小心地向外打圈:“这样是不是好点?痛了记得跟我说。”从夏茯的视角来看,青年漂亮的银发遮去了狰狞的伤口,毛茸茸的脑袋让她想起那种会舔舐主人手心的大狗。
明明只是三天没见,但再看到方景澄这张脸,却总觉得恍惚过了许多年。大学用分数线把不同阶层的小孩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畅想未来,等到暑假再看便会觉得他这副姿态压根人不该出现在县城这种地方。
要怎么解释和陈老板的纠葛?还有跟亲属隐瞒他存在的隐情,他又和李老师聊了些什么?太多太多事情堆在一起,叫夏茯不知从何说起。
仿佛无形的墙壁缓缓升起,哪怕恋人正温柔地试探说:“买完药想不想一起吃点东西?空腹吃对身体不好。”夏茯也没法立刻回到之前的相处状态,只能垂下眼眸顺应他的话题,说:
“好、你决定吧。我没胃口,不知道吃什么。”
“那去五中后街那家面馆怎么样?吃你最喜欢的三鲜瓦罐面?”
“诶?”
熟悉的地名在耳边响起,夏茯重新抬起脑袋,惊讶地望着他,愣了几秒才开口:“你怎么知道?”
总算不是那副随时要跟人告别的表情了……
闻言,方景澄将手搭在方向盘上,得意地弯起嘴角:
“我是你男朋友嘛,这点小事当然难不倒我。”
夏茯的母校五中是县城最好的高中,周围自带一个繁华小的商圈,奶茶店、面包房、书店、精品店到KTV、电玩城一应俱全,哪怕是暑假都能看见不少结伴出行的学生。
此时正值补习班的放学时间,等两人到店时,里头已经坐了两
三桌学生,有拿着手机埋头开黑的,也有吃着小吃聊天的。距离两人最近的就是一对好姐妹,一人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将吸管插进奶茶,啜一口奶茶说一句补习班老师的八卦,对面那个一头乖巧的啵啵短发,嘴里包着满满一嘴珍珠,一边咕叽叽地咀嚼着,一边用亮晶晶地眼睛盯着她,像某种贪嘴小动物,好奇地发问:“你那杯抹茶的好喝不?()”
方景澄显然听到了这个小插曲,他发出一声善意的轻笑,捏了捏夏茯的手指,问:你有什么推荐的么?我也可以跟你换着吃。?[(()”
洋溢的青春气息逐渐冲淡过去的阴霾,夏茯望着墙壁上红底白字的菜单,菜品和一年前别无二致,她却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虽然说是高中最常去的小餐馆,只不过那时候她可不像现在这样富足。同行相轻,夏家说着“外头有什么好的?不干净还贵!”最忌孩子外食,却不给她什么好吃的。夏茯只能趁每次周六补习结束,偷偷出来吃上一次。
如果她的家庭不像现在这样糟糕,方景澄也不是富家公子哥而是个普通邻家少年,刚好坐在她的前排,那他们放学后也会像现在这样聚在一张桌上交换食物么?
炒饭和汤面,最适合晚上什么都想吃的饭搭子组合。
方景澄点了校内男生最爱的牛肉鸡蛋炒饭,出餐速度比夏茯快上不少,但他非要等她的瓦罐端上来跟她交换第一口试吃。青年用双手撑着脸颊絮絮不止:“怎么样?好吃么?”比她还像个女大学生。
怎么会难吃呢?
火腿肠、油炸皮肚加上猪肉丝满满地铺在瓦罐表面,下面是海带丝、娃娃菜、小青菜,这样的口感清甜的新鲜时蔬,转动筷子卷上几根手擀的劲道宽面,塞入口中,面汤里干煸辣子的香味冲开夏茯封堵的鼻腔,食物的能量在血管中热气腾腾地奔流,让死寂的感官重新变得鲜活。
这是她放学后最喜欢的味道。
哪怕身上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