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情是养精蓄锐,绝不能乱上加乱。
猴老大刚转过去,江芷就不由自主的往后栽了下,被李秾扶个正着。
李秾道:“你刚才说话不是挺有气势的吗?”
江芷道:“我装的。”
她快累死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累,还有和猴老大那老狐狸精不说人话的累。
可也只是松懈一瞬,她便在周围众多山匪恨不能啃其肉喝其血的目光中继续支棱起来。
六年前欺负李氏父子的人是位在后厨帮忙的杂役,处于山寨中的鄙视链最底层,人人可欺,若非长得实在太有辨识性,恐怕猴老大这辈子都不知道寨里有这么号人物。
一千多个日夜过去,昔日在山下耀武扬威的中年男人此时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在发抖,泣不成声求李秾饶过他。
李秾的目光无一丝波动,喃喃道:“当初我也求你饶过我爹的。”
身处淤泥仍仰望阳光的人是少数,当一个人受尽欺辱与蔑视,在遇到比自己还弱小的人时,他往往不会因为感同身受去同情他们,而是与欺负自己的那些人一样,再将比自己还弱的人踩在脚底。
大多数弱者的发泄方式,是欺负比自己更弱的弱者。
“八两”剑被李秾从江芷掌心拿去,他脸对着她,眼睛却是低垂的,对她道:“别看。”
江芷是谁,不听话的祖宗狗脾气的祖师爷,他不让她看,她就偏要看,还要跟过去把眼睛瞪地大大的。
然后差点被溅了一脸血。
长剑寒光一闪,豁牙杂役的双腿从膝盖处被一剑斩断!血似两股喷泉喷薄而出,鲜红的颜色在黑夜中异常恐怖妖冶,再加上男人响彻天的哭嚎,这景象简直跟地狱没区别!
江芷杀了不少人,但江芷没折磨过人,这个画面对她的冲击力不亚于七岁那年她误打误撞碰上母猴子生小猴子给她带来的生理心理双重震颤。
李秾从怀中取出帕子,慢条细理将长剑擦干净,然后归鞘,抬眼看江芷:“说了让你别看的。”
江芷别过头,一时词穷,半天从嘴里憋出来句:“我的错。”
爹被打断一条腿,他就要斩断凶手两条腿,她对李秾的认知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就是别惹他,这小子讨债是要对方双倍奉还的。
钱和腿都要到了,江芷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也不知道她是被刚才的画面魇住了还是真的脑子一抽筋,走时望了眼猴老大的着装居然道:“你早就打算把熊老四杀了吗?”
侯问天只是笑:“江姑娘何出此言?”
她指着他的衣服道:“你这一身,跟发丧穿的孝衣一样。”
李秾也爱穿白的,但他身上的白总带着点暗沉,估摸着是洗旧了的原因,不至于让人看了就想随份子。猴老大就不一样了,他那一身简直正规到让江芷感觉随便找个地头他都能即兴嚎上两嗓。
又有山风起,猴老大无奈摇了摇头,笑容里掺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如同一道生硬的面具忽然裂出一道痕迹,结结崩开后终于现出点真身来。
这笑里藏刀的老头子动不动笑,笑了一整晚,可只有此刻才显露出半分人味。
江芷左手提剑右手提灯,假模假样跟老头道过别,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下了八仙山,步伐没了平日的稳健,天生的一张让人忍不住劫道的软柿子脸。
山路普遍不好走,八仙山的路又是不好走中的极品,江芷随便找了个“领路”的理由走在前面,没再和李秾并肩。
李秾就在她身后一直跟着她。
直到她迷路。
“烦死了!”
山里红毛猴子没教过她骂人,可怜的土包子苦闷到极致也只会吼句“烦”,连句像样的粗话都不知道怎么骂。
面对前面分叉的两条路,江芷左看右看最后转身把灯笼往李秾手里一塞:“你来你来!”
那痛心疾首的语气好像人家求着她把灯笼给他一样。
李秾总是若有若无皱着的眉头稍微舒展开了那么一点,他接过灯笼后毫不犹豫带江芷走上了东边的路,约莫过了半炷香就已经能借着月光看到临安城城门的雏形。
他吞了一路喉咙,最后也没憋出来半个字,两人似乎无形中在进行一场拔河比赛,谁先说话谁是狗。
忽的一阵大风刮过,天空乌云避月,地上灯笼忽灭。
江芷本在入神想事情,唯一的光亮猛地灭了她下意识“呃?”了一声。
“没事,”黑暗中熟悉的声音包裹着她,“灯被风吹灭了而已,你把剑的另一端给我,我带你回去。”
匆匆入世数日,她也晓得了“男女授受不亲”在平头百姓眼里是天大的道理,所以对李秾的要求也照做,只是她真不懂两只手抓着剑一块走和拉着袖子一块走有什么区别,或者说和直接牵着手走又有什么区别,简单走个路而已,当然该怎么方便怎么来,圣人就爱搞那么多没用的幺蛾子。
“李秾,”盯着前方某人黑漆漆的后脑勺,她问出了困惑自己一晚上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衡山派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