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田医师曾与师傅有过交集?
不对,师傅曾跟她说,早年师傅出师后便南下游医,一路摇铃而行,最后在南疆苍梧山一处隐蔽之地建了云灵谷。
而师傅也只与镇北侯有过交集,并未听说过一位田御医啊。
一时之间,四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异样。
田御医察觉到眼前人的谨慎,他向云景怡抱拳行了一个礼:
“姑娘今日为老朽仗义执言,还请随老朽入万康堂后堂一叙。”
他身上有一种与师傅很像的气息,似冬日雪中的青松,沉稳刚正。
而云景怡更好奇他怎会得知师傅的名讳,要知道,师傅下山游医时从不透露自己真实名字,就算是南疆受过师傅恩惠的普通百姓,他们也仅仅知晓师傅是云灵谷的谷主而已。
云苏合这个名字,也仅限于他们几位入室弟子才知晓。
“好,那就搅扰田医师了。”
云景怡一边继续用帕子擦着手指间的血渍,一边跟在老者身后朝后堂的方向走去,她这时才看清整个万康堂的布局。
正堂并不大,柜上有四个正在忙着抓药称重的伙计,沿着走道穿过正堂右拐,挑起一道青色门帘,便是后堂了。
后堂是一间宽阔的厢房,正对着门的位置摆着一张木桌,木桌旁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脸色极差,双唇苍白,整个人仿佛是一棵风中荒草般摇摇欲坠。
田御医走上前,将桌子上已经写完的方子交到老妇人手上:
“阿婆,拿着方子去前柜抓药吧!银两先欠着,先治好身子要紧!”
阿婆摸索着从田御医手中接过方子,沙哑着嗓音忙不迭地答谢:
“这可如何使得,俺如何报答田医师的恩情。”
老妇人说着便颤颤巍巍地要跪下,田御医匆忙伸手拦住她:
“待你病愈,身子骨也好了再来谢也不迟。”
阿婆呜呜咽咽地抹着眼泪,从桌边拿起一根立在墙边的木棍,用简陋的布巾裹了一半脑袋,起身准备离开。
云景怡原本立在一旁未出声,当阿婆走到她身边时她顿时一阵惊讶,这阿婆的眼光凹陷,双手摸索着向前走。
竟然是一个盲人!
“杜仲。”
田医师朝门外高声喊了一句,一个青衣男子从外走了进来,云景怡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位伙计总管。
“吩咐后院准备一辆板车,将阿婆送回家。”
杜仲应了一声,便搀着盲眼的阿婆朝后院走去,隔着门窗还能听到阿婆渐行渐远的推辞和杜仲的安抚声。
云景怡看着此时正亲手收拾桌上物品的田御医,他连穷苦人家的诊金都不收,又派人送病者回家,这样一位医师怎么可能会枉顾人命,乱开药方。
正当她悄悄环顾整个后堂时,田御医已经沏好了一壶茶,桌上摆了四杯茶盏,袅袅雾气升腾。
客随主便,众人也未推辞便在桌前坐了下来,云景怡抿了一口茶水,是尚好的贡菊。
沈星烨倒毫不拘谨,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两条长腿恨不能伸到门外,果然沈星煜一回军他便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田御医没有什么架子,见沈星烨两口饮干了茶,便提起茶壶为了倒了一满杯,放下茶壶,田御医缓缓开口:
“老朽与令师,曾是同门师兄弟。”
同门师兄弟?!
难道田御医与师傅师承同一人?那为何这么多年从未听师傅提起过他有什么同门?
云景怡手指摩挲着茶杯:“请恕晚辈资历浅薄,晚辈并未听师傅提起此番前尘过往。”
对面的老者叹了一口,原本精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田医师沉寂了片刻幽幽道:
“是老朽一时没有料想到,前段时日曾听闻沈将军前往南疆请了一位医师,医术精湛,老侯爷的病症也已痊愈。”
“从南疆而来,年纪轻轻医术高绝,姓氏为云,老朽本应猜到姑娘是云苏合门下的徒儿。”
她听到田医师这般感叹,指间茶盏微晃了一下,澄黄的茶水映出几圈涟漪,她的心中徒然升起一丝不详。
若田医师能猜到她师承何处,这整个天都城,肯定还会有其他人猜得到!
云景怡面上不露声色,只轻声问他:
“田御医与家师,为何多年不曾往来?”
田御医落寞的神色更加暗淡了,良久才缓缓而言:
“当年,我与令师同时拜师医圣石寒水,还有一位同门大师兄,我开悟最晚,天资在三人之中自然是最差的。”
“师傅医术高深,秉性高洁,他并未嫌弃老朽启蒙较晚课业难以精进,一直辛勤教导。”
一旁的沈星烨听到此处玩笑道:“田御医,您开蒙最晚还能入宫做御医,那您的师傅的医术一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