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这句话,云翘便垂下了眼眸,歉然道:“是我一时多嘴,将军您别在意。”
陆英东盯着她看了片刻,待心口跳得没那么急促时,他方开口:“药应该快好了,我去给你端来。”
他披衣下床,复又停顿,转身道:“以后没人时,你无需叫我将军。”
至于应该叫什么……云翘眼睫微颤,轻声应了。
吃完药后,过了一会子,身上的不适减缓许多,云翘便沉沉睡着了,朦胧间不知过了多久,周身忽地一暖,热烘烘的,她下意识地朝热源靠了过去。
一夜睡得极为香甜。
翌日一早,云翘甫睁开眼,便见到陆英东那张英气逼人的脸,近在咫尺。
他双眼紧闭,仍在沉睡。
云翘望着他下颌上新生出的青须,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硬硬的,有些刺手。
见他毫无醒来的迹象,她胆子便大了些许,指尖顺着他的眉心往下,依次划过鼻梁、嘴唇,最后又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坚毅清晰,棱角分明。
记忆中瘦弱的小少年,经过几年烽火淬炼,已然长成了铁骨铮铮的硬朗男儿。
明明记得,五年前他的鼻梁没这么挺啊……正兀自出神,手腕蓦地被人握住,云翘倏然回过神来,就见陆英东一双黑眸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她心中一慌,嗫嚅道:“呃……方才你脸上有一只小飞虫,我给你驱走了。”
陆英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问:“身子还难受么?”
云翘摇了摇头,“好多了。”
“这两日别碰凉水,有什么事吩咐小张去做。”
小张便是昨日跟着军医去取药的亲随,云翘已经见了他数回。
“不必麻烦,我也没什么要做的。”
她每日都待在主帐中,偶尔才会出去一趟,也不会走远,云翘生出一种错觉,自己似乎被无形的锁链困在了这里。
见她脸色仍然有些发白,陆英东穿好衣裳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拎了一个食盒回来。
打开层屉,端出了一碗热腾腾的红糖茶,里面还卧了两只雪白滑嫩的荷包蛋。
云翘微怔:“是给我的?”
陆英东眸中闪过一抹不自在的神色,“嗯,听说对女子身体好。”
见她坐着不动,他继续道:“军营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你将就着喝一些,改日我去定州城买一些补品回……”
话还未说完,陆英东便有些慌神:“翘翘,你、你怎么哭了?”
云翘眼圈微红,眼睫上泛着泪,柔柔笑道:“我只是太高兴了。”
她仰起脸望着他,杏眸含雾,“英东哥哥,你心里还是关心我的是不是?”
陆英东被她的目光看得心口一窒,别开眼淡声道:“你别想太多,我只是顺道而已。”
云翘眼眸微黯,轻轻颔首,呢喃道:“是这样。”
见她神情黯淡,陆英东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她是什么性子他比谁都清楚。
若他对她如从前一般百依百顺,将自己的一颗心捧到她面前,要不了多久,云翘定然会恃宠而骄,对他心生厌倦。
但他到底还是心软了下来,见不得少女流露出半分的哀伤失落。
“明日我带你去城内转转,”陆英东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语气放缓,“你不是与小禾说好了,要去见一个朋友?”
云翘微微怔愣:“你……不是很忙么?”
尽管他没有说,但是近些日子他总是早出晚归,眉眼间满是疲倦,想必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陆英东笑了笑:“今日就可以忙完了。”
直到天快黑时,帐外忽地传来一阵人声喧闹,云翘放下补了一半的衣裳,与豆儿一起掀起帘子往外瞧——
不远处的旗台上,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台上跪着一个士兵,上身血迹斑斑,束以绳索,披头散发,极为狼狈。
陆英东一身玄色盔甲,眉眼凛冽,沉声道:“钱达,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钱达抬起头,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我能犯什么罪?我不过是说了陆大将军几句闲话,你便寻由头惩治我。”
此言一出,周遭一片哗然。
江星看了圈四周,不少人在窃窃私语,似乎听信了钱达的话,他不禁眉头紧蹙。
陆英东冷眼扫过众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展开,朗声道:“这信是从钱达被褥的夹层中翻出,落款是西凉将军耶律索,还钤着他的将印,自是你通敌叛国的铁证,难不成还是本将军冤枉你?”
钱达脸色微白,嘴硬道:“谁也没见过耶律索的字迹,也不知他将印长啥样,还不是你随便你污蔑。”
陆英东也不气恼,击了下掌,一旁的小张领着一位小男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那男孩身穿毛领青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