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上还留着圣诞老人的贴纸,隔着玻璃,蒋玉涛的身影有些模糊。
他就是他,却有些不像他。身形更加消瘦,头发胡乱耷拉着,眼底坠满乌青,神情间的颓然与疲惫格外陌生。
唐繁锦张了张嘴,竟叫不出他的名字,眼眶却愈加酸涩,泪水悄然冲破长睫,缓慢顺脸侧话落。
门被推开,他站到了她的面前。
蒋玉涛的喉结缓慢滑动,胸口急促起伏着,攥拳的手仍在轻微颤抖,却紧紧盯着她,仿佛一个闪神对方再次消失。
唐繁锦承受不住他这般目光,匆忙垂首,借擦拭眼泪的机会躲开他炽热的视线。
相对而立,却久久无言,周围有孩童好奇地看向他们。
服务生害怕出事,忙拿着菜单跑来,目光在两人间一兜转,攒出笑问:“二位......是一起的吗?”
“对。”
蒋玉涛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顺势翘腿而坐,双手像遮掩紧张般交叠在膝头,看也没看餐单,净值说,“跟她的一样。”
服务生依旧不放心,询问地看向唐繁锦,见后者点了点头,才快步离开。
旁人一走,周围的气氛又变得低沉。
唐繁锦理好裙摆才缓而落座,指尖无意识磨搓着,看向他在瓷碟上的倒影,轻声问:“你......还好吗?”
蒋玉涛的眉头皱成川字,按捺着焦急而生的火气,反问:“你觉得呢?”语气有些冲,搭在膝头的手臂隐显青筋。
“不好就不好。”
唐繁锦委屈得垂首嘟囔着,“干嘛生气呀。”
西餐厅内,早已更换了音乐。服务生端着简餐上桌,将茶饮放在蒋玉涛面前。
“那天,为什么没有来?”
蒋玉涛嗓音低哑,话落又后悔似地喝一口水,再开口,语气缓和许多,“我一直在等你。”
提起这个,愤怒悲伤的情绪顿时冲上心头。
唐繁锦沉下脸,却抬眸望着他,轻声说:“我奶奶去世了,所以,我没有去参加你的庆功宴。”搭在桌面的手指蜷缩,短甲用力掐着掌心,“很抱歉,扫了你的兴致。”
她眼神冷漠,词句间的语气格外生疏打,像一只炸开尖刺的刺猬。
蒋玉涛忽地一怔:“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始终没接电话,到处又寻不到人,我会这样问只是担心你,我—”慌乱地一通解释,话却没能再说下去,皱着眉看向她,眼神里有不安和担忧被误会的紧张。
唐繁锦心底愈加酸涩,吸了吸鼻子,冲对面的简餐努努下巴:“先吃饭吧,他家的蜜汁鸡翅还不错。”
蒋玉涛轻嗯一声,没有动筷;“跟我回去吧。”他说,“我们有什么事,可以回家再谈。”
回家?
可那里根本不是她的家。
唐繁锦心里攒着半月的火气一并迸发,语气几近质问:“我们还需要谈什么吗?”仍在隐忍,情绪却愈发不可控,“我说我奶奶去世了,你听懂没有?对我最好的亲人不在了,我什么也不想和你谈。”
蒋玉涛愣住:“繁锦......”
唐繁锦呼吸急促,脑中思绪纷乱成麻:“我根本就不应该去有间小楼,我也根本不应该遇见你。我应该去找工作,应该去相亲,应该听父母的每一句话。是不是这样,是不是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后悔......”话音越说越急,终究被哽咽所替。
她维持很好的伪装在此刻崩溃,展露出所有不堪的模样。
蒋玉涛蹲下身,缓缓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没事的,哭出来会好些。”
唐繁锦的眼泪打湿他衣襟,指甲掐入他颈边的肌肉,颤抖地呜咽着,像只受伤的小兽。
饭点已过,西餐厅的食客大都离开。服务生非常知趣地没来打扰,好似刻意忽略他们这一桌。
蒋玉涛坐在唐繁锦身旁,缓慢地磨搓着她的手,从指根抚摸至指尖,从拇指再绕到小指,最后将全部都包裹入掌心,垂眼,忍不住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
唐繁锦声音还哑着,眼底泪痕未干。
蒋玉涛将她拉到身边,疲惫的眼里满是笑意:“我们算和好了吧?”
唐繁锦望见他眼里的红血丝,没吭声。
蒋玉涛凑近她些,肩膀紧贴着肩膀:“那现在能聊一聊吗?”
“你多久没睡觉了?”
唐繁锦忽地问。
“记不清。”
蒋玉涛垂眼,又拨弄起她的手指,带着委屈的声音像在撒娇,“我一直在找你。”
唐繁锦的眉头皱起又松开,半晌才嘟囔一句:“傻瓜。”
“奶奶的事,我很抱歉。”
蒋玉涛深吸一口气,缓而抬眸,看向她的眼睛,“这段时间应该很辛苦吧,是我的错,没能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