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几声琴音传来,擦拭一半的手停在那。她绕到窗口探头,弹琴的人一身白衣坐在屏风后,衣袖随着指尖的起落有些微晃动。恍惚间想起那个人,一样的旋律,一样的身形,似乎一转身便是那张温和的面容。
“红姐?”
一半红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还站在窗外,抬眼对上海桐的笑脸,她问道:“他弹得怎么样?”
“很好。”
“你要见见他吗?”海桐一看有戏,殷勤地问。
“不必。”一半红一口回绝。
海桐还想说什么,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几声铃铛似的脆响,一半红往屋内瞥一眼,说:“我有事要处理,失陪了。”
说完她急匆匆地离开了。程州谨出来,见海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半红离开的方向,问:“怎么了?”
“先下去,一会儿跟你讲。”
一半红一个人回到房间,身后的石门随即封上。
“出来吧。”她说。
一团绿色的荧光落到一半红身旁幻化作人形,绿衣绿裳绿鞋,唯鬓间插着深红色的绒球头花。
“想不到我这座小小的山谷竟能迎来神族大驾光临,真是稀客呀。”一半红绕着她走了一圈目光停在绒球花上,“你不会就是合欢神树一族唯一的后人,悬铃吧?”
悬铃嘴角清浅噙着笑,不答疑却说:“我看你这里最近突然多了几位客人,很是热闹,想来再添我一个也无妨吧?”
一半红立刻迎上一张笑脸,说:“无妨,快请坐。不知神女来此所谓何事?”
两人面对面坐下,悬铃说:“为一件火行的法器。”
一半红笑容僵了,勉强撑着倒了杯茶说:“要是为这事,你还是请回吧。”
悬铃没有接茶,说:“那紫砂壶原本就不是你的东西,早晚是要还回去的,你这又是何必呢?”
一半红不言语,低头饮茶。
“你要是想见卓胧我可以带你见他,但你要答应我,把紫砂壶交给他。”悬铃又道。
一半红迟疑片刻,说:“不用。我想见的人,我自会用我的方式见到。”
悬铃笑道:“你是还没想好见到他该说什么吧?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到万事俱备时怎么打起了退堂鼓呢?”
“就算是你说的这样吧,先不说这事了。”一半红把茶向悬铃面前推了推,面上重新挂上笑脸,“近日巫师卜卦,说不久我将遇一劫,紫砂壶有易主的可能。烦请神女为我透露一二,好助我渡过此劫。”
悬铃端起茶抿一口,说:“方才我提的事你若答应我,待见了卓胧我便告诉你。”
看她没有要松口的意思,一半红想了想岔开话题:“神女在山谷徘徊数日不去,今日现身应是听了程州谨弹琴的缘故吧?”
悬铃不语,算是默认。
“神女可是倾心于他了?”一半红说。
“是又如何?”悬铃面色不改。
一半红:“据我所知,他可不是个值得你爱慕的人。”
悬铃皱眉:“怎么讲?”
一半红却不明说,而道:“神女可愿跟我打个赌?程州谨要是个品行端正的君子便算我输。不是,则我赢。输了我便跟你去见卓胧。赢了,你帮我解卦。如何?”
悬铃:“我为何要跟你赌?日久见人心,他是怎样的人我早晚会知道。”
“怕就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便香消玉殒了。”一半红说。她看向悬铃的眼神意味深长。
悬铃握住杯子的手一紧,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没有逃过一半红的眼睛。
一半红轻轻握住她的手说:“你的时间不多了,没必要浪费在不值当的人身上。”
悬铃默然良久,杯里的茶水已经凉了,一半红重新给她倒上一杯。
“照你说的办吧。”悬铃说。
下楼的时候,海桐第一次肩并肩跟程州谨走在一起,她说:“你猜为什么刚才一半红连看你一眼都不肯,就走了。”
程州谨:“你直说吧。”
海桐说:“我瞧她在窗外那痴迷的模样,肯定是把你想象成了她思念的那个人。她不敢看你的正脸,因为只要你转过身这场美好的幻象就结束了。”
程州谨点点头问:“那又怎样?”
“你不觉得这动人又伤感吗?”
程州谨思考了一下:“也许吧。但对我们要做的事没有半点帮助。”
海桐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直摇头,说:“程州谨不是我咒你。我觉得如果有哪个姑娘跟你在一起了,那可真是她的不幸。”
程州谨挑眉:“为什么?”
海桐叹息一声,走到了程州谨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