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殓之后，宁佑就在朝臣的劝进之下声势浩大的择日登基了。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宁佑举着传国玉玺喊口号，在众臣朝拜三呼万岁时，悄悄把跪立的冯宝川拉了起来。
冯宝川浑身紧绷，警告道：“宁佑。”
“这么远，他们看不见。”宁佑小声道，她不能叫冯宝川行大礼跪她，他先是她的丈夫，后是她的臣子。
掌心的手指温凉细瘦，冯宝川脑中闪过古往今来那些恃宠之人的惨痛下场，却依旧压不下勾起的嘴角。
礼毕，宁佑还没来的急喝上一口水，就被拉去了御书房，商讨给她爷爷上遵谥以及自己的年号，最后经由礼部和司天监的朝臣大打出手，由打胜了的礼部侍郎骄傲的呈上拟定的‘世宗’和‘文德’，宁佑颤着手接过，摁上玉玺，给她爷爷的谥号和自己年号就定了。
只是如今的宁佑不知道，后世，她的文德一词基本只出现在史书之上，家喻户晓的是朱明皇。
她爷爷的谥号是定了，但她还有两个叔叔……
眼看又是一场闹剧，冯宝川忍无可忍，指着已经走了一半的沙漏，阴沉道：“漏完之前，你们定不出来，那就由咱家来定。”
“冯掌印，两位王爷也是龙子凤孙，先人有言，事死如事生，自然也是要万般郑重。”开口人拖长语调，摇头晃脑道，“再说，由你来定，陛下同意了吗？”
宁佑看着冯宝川捏紧的拳头，往后缩了缩，大喊道：“同意，同意，朕十分同意！”
“陛下！”那个老臣顿时叫了一声。
里面包含的幽怨，活像她是个负心人，宁佑打了个激灵，灵光一现：“爷爷临走前，拉着朕的手语重心长，说朕年纪还小，对于朝政要多听掌印的，朕深以为然。快快！快漏完了，各位快选！”
众人稀里糊涂，手忙脚乱的在漏完之前迅速选完了谥号。
冯宝川冷笑一声，这不是也能很快。
见敲定后，冯宝川就提溜着宁佑离开了书房。
两人回了乾清宫，如今乾清宫内还是她爷爷道场。
没有外人在，宁佑也不再强撑精神，她郁郁寡欢的随意找了个地方躺下，距离除夕还有半个月，而她的亲人却只剩朱成骄了。
手下的图案凹凸不平，是道家的莲花，宁佑手指摩梭着，仿佛嘉靖帝还在此处，七年未见，却终究……没能一起再过一个年。
冯宝川走到她身边，盘腿坐下，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马上就是除夕了……”他犹豫道：“你往年是怎么过得？”
今年除夕是宁佑登基的第一个除夕，也是她的第一个生辰，虽说嘉靖帝的丧期未过，但朝臣为了讨好新皇，大办不能，也会提出小办，只是宁佑想必不会愿意。
宁佑爬起来，埋在他怀里，闷声道：“在寺庙里就是和大和尚小和尚一起诵经吃素包。倒是在宫中是守岁和生辰一起过的，我爹，肃王，顺王，安王以及我爷爷会给我和朱成骄包一些压岁钱，保佑我们两个无病无灾，我会多吃一条长寿鱼和一碗长寿面……”宁佑说着开始哽咽，“宝川，再也没有人给我包压岁钱了…”
冯宝川闭眼轻拍着她的背，喉口酸涩，寺庙里七年，宁佑每一年除夕坐在般若诵声中，有没有出神遥望京城。可是天不假年，她回来到最后连一场虚伪的阖家欢乐都没有了。
这半个月，宁佑几乎脚不沾地，光是大行皇帝和她两个叔叔下葬的礼仪，就足够宁佑和朱成骄焦头烂额了。
他俩都如此忙，更不用说冯宝川了。
乾清宫已经被清理出来了，冯宝川夜夜宿在龙床上，他俩说过的话都没有超过十根指头。
宁佑在御书房跟礼部吵完架，困的眼皮都睁不开。回乾清宫的路上，又遇见了陈美人宫里的宫女，转道又去了钟粹宫。
等她回来的时候，冯宝川已经睡了。
宁佑看着他俊美又安稳的睡脸，恨不得给他戳醒。
刚开始几天还等她回来，现在倒是睡的比她这个皇帝还早，转头想起他早起的时辰，心里又平衡了。
“这也就是朕后宫有且仅有这一个，要不是看在他年纪大了，朕早给他打入了冷宫！”宁佑自然自语的小声嘟囔，说完后扬眉吐气。
当然冯宝川要是睁着眼，她自然是不敢说的。
宁佑轻手轻脚的掀开锦被，抬头对上了一双饱含怒火的眼。
宁佑：“……”
咕咚咽了口口水：“我我吵醒你了？”
“不怨陛下，是奴婢年纪大，觉少，睡不安稳。”冯宝川咬紧牙齿。
“哈哈。”宁佑听见他磨牙的声响，僵硬的一笑，“亚父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不大，不大。”
说完宁佑迅疾的窜进被窝，拱动着往冯宝川温热的怀里钻。
冯宝川揪着后颈把人往外拖，冷酷道：“咱家年纪大，不敢再睡龙塌，这就去睡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