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张予牧依旧记得今晚。
她一个人倚在走廊阳台的墙边,吹着冬季料峭的冷风,抬头看见冷白色的一抹弯钩。
几分钟前,她刚刚在教室里与顾妄的气味擦身而过。当她把那本精装16开的《暴风雨使我安睡》交到他手里的时候,教室里恰好熄了灯。
那股清冽的气味在黑暗中忽而浓烈起来,侵占了整个教室,她在密密麻麻的顾妄气味分子之中,认真地祝他一辈子平安喜乐。
那种怦然心动的感受,在多年以后她依旧能体会到。幸运,却也不幸。
在顾妄下楼以后,她就陷入了无端的遗憾之中。看着有好感却又永远不可能的男生,消失在转角处,对离别的畏惧突然从未来呼啸而来,捷足先登。
还未开始,就首先预想离别。越是喜欢、珍视的东西,越要给自己建造退路,以方便自己随时撤退放手。
这就是张予牧与这个世界相处的方式。
“你怎么还不走?”
张予牧转身,看到顾妄手里捧着刚打好水的保温杯,边上楼梯,边懒懒地旋了旋杯盖。
走廊的灯熹微了几分,掺杂着稀薄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
她看到他压低了眼帘,双眼因为夜深困乏显得有些朦胧,依旧是冬季森林里满山雾凇的样子。
晚风微微吹起他额前的碎刘海,吹得她的心比发丝还要凌乱。
“马上锁楼了,快回寝室吧。”他低头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进教室拿他的东西。
当他再出来时,掩上教室的门,侧脸看到张予牧正揣着红白校服的口袋,低头往下走。
她把一侧的头发撩到耳后,露出清晰的下颌线。秀挺的鼻梁下,紧抿着的小嘴,隐隐有些往下垮。看起来愁云密布的。
“张予牧。”她心一慌,下意识抬头往上看。
“送你,也祝你平安。”顾妄把那棵畸怪的“圣诞树”放到她手里,快速地下了楼。
少年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他回头招了招手,奔向了校门口,留下张予牧,一脸懵。
“啪——”整栋楼的灯都黑了,方才昏暗的外面却突然像亮起了灯。
保安大叔在楼下招呼着:“还有人吗?锁门了!”
她连忙下楼,然后看着满满一大袋礼物发愁。
这样子拿回寝室肯定会被室友追问的,到时候该怎么解释?
毕竟全班都知道,这些东西是顾妄的。
就近找了个石桌石凳,她坐下来,开始拆礼盒。有些是硬纸壳的包装,有些是捏起来会窸窸窣窣的彩色偏光塑料纸。
为今之计,只有全部拆出来,假装是买了一袋普通苹果回去就好了。
张予牧想到这个方法,就马不停蹄就开始解包装上的蝴蝶结。
当她拆到第三个的时候,她发现一个礼盒里,不止装了黑红的蛇果,还放着精美的小卡片,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祝福语。
李漫?当她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连忙把包装重新还原了回去,不再继续往下拆。
这些礼物,都是别人给顾妄精心准备的心意。她有什么资格处理?
试想一下,如果她送给顾妄的书被他随手转赠给了别人,自己作何感想?想到此,她又小心翼翼地把包装都还原了回去。
明天还给他吧。张予牧这样想,就站在宿舍楼下等。等到宿舍阿姨催她进去。
直到宿舍熄了灯,她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把这棵“圣诞树”藏在床底下,然后慌乱地洗漱、上床铺。
第二天一早,她又等到所有人都出了宿舍,才翻出自己的双肩背包,把礼物一个个塞进去。然后,“掩人耳目”地把它们带上了教室。
为此,她不仅没来得及去食堂吃早饭,连午饭都没顾上。
——她必须得等所有人都离开教室以后,再把那些礼物放回顾妄的抽屉里。
等她做完这些事的时候,食堂已经关门,连二楼小卖部都休息了。
至于为什么不求助室友帮打饭。在张予牧的世界里,除非逼不得已,否则没有麻烦别人这个选项。在她看来,自己能解决的事,就应该自己首先承担。
顾妄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一时兴起,竟然会给张予牧造成这么多的波折。
午后上教室,他刚坐下,就看到自己的水杯下压了纸条。
展开一看,是张予牧的字迹:
“谢谢你的苹果,但这是别人为你精心准备的,我不能收。再次感谢,并表达我的歉意,给你添麻烦了。——张予牧。”
他打开抽屉,果然看到了“失而复得”的一堆礼物,还都整整齐齐地摆在了里面。
侧脸去看三组之外的张予牧。她嘴里咬着面包,下颌随着咀嚼的动作而有规律地运动。
冬日的阳光有点淡,但漫进窗台,落在她的眉眼时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