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听了暮雨的话,亦是一声嘘叹,道:
“还不止于此,陆家早该宣判流放,可巧因陆老夫人故去,特恩准办了丧事才发落。至亲离散,个中滋味只有自己品味。”
转首向随行的小太监祥云道:
“拿出来让太子妃瞧一瞧。”
那祥云上前几步,拿出一个锦囊,打开了,取出一条黄灿灿的长毛尾巴,双手捧着让暮雨瞧了个仔细,暮雨道:
“这,莫非就是李骑慰献上的鼬尾?”
此尾毛色鲜亮,质地柔软,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全完不似先前那般血腥恶臭,已教宫人打理修饰过。柏舟道:
“正是此尾,妖孽虽被赶出宫去,却一直寻不到母后踪迹,都怪我与母后日渐疏远,竟没能发觉妖兽变作她的模样祸乱宫中。母后的下落大约也只有黄鼬才知晓,怕只怕再也找不到母后。”
柏舟失母的悲伤盖过了宫斗胜出的喜悦。
自从代冷素秋入宫,暮雨看到的柏舟一直是郁郁寡欢冷漠少言,对自己更是恭敬有加,筑起防线划清界限,仿佛心中藏着一腔不可对人言的情绪。
形势所迫之下,方与自己联手肃清祸乱,或许经此一番,柏舟渐渐撤去了对自己防备,烦杂之下无意显露了情绪,卸去往日披在身上的层层铠甲,方有些常人悲欢喜怒的气息,倒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也或者,双亲虽离他而去,带来无法弥补的悲痛,也带走了禁锢在他身上的枷锁,所思所想所为都可试探着照自己的心意来,许是轻松许多,人就有了生气。
暮雨不知如何安慰他失母的悲伤,况且任何安慰都不能奏效,恰在这尴尬时分,一个太监进来报道: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近身的小宫女寻到了。”
柏舟急道:
“快宣。”
那太监高呼一声,随即进来一个年龄尚小的宫女,缩着身子一步步挪来,低着头,面容消瘦,发髻有些许凌乱,衣衫也不整洁,看样子是受了不少惊吓,见到柏舟和暮雨,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
“奴婢叩见太子、太子妃。”
话一出,眼泪啪啪地落下来。暮雨看着不忍,吩咐道:
“起来吧,你且不要哭了,只是问些话,你知道什么便答什么,问完了自有赏赐。”
小宫女立时止住了泪,更不似先前那般担忧了,起来垂首站着,听得柏舟问道:
“你在母后宫中伺候,可发觉有什么异样?”
小宫女摇头道:
“回太子殿下,自我来皇后娘娘宫中,每天都是一样,没什么变化。”
暮雨道:
“你是何时到皇后娘娘宫中?”
小宫女答道:
“回太子妃,不过半个月,奴婢本是宫里学女红的小宫女,没有福分能伺候皇后娘娘。半个月前,管事的大太监来选了奴婢,安排到皇后娘娘身边。教习嬷嬷怕新来的奴婢们侍候不好,换着班教导大家规矩,奴婢学了一天一夜才粗略明白些。”
“奴婢们?新入皇后娘娘宫中的不止你一人么?”
暮雨道:
“接着说。”
“回太子妃,皇后娘娘宫中的宫女全是新换,在外伺候的老嬷嬷时不时暗暗欺侮我们这些新来的宫女,有大胆的不忍受辱,要告知皇后娘娘,老嬷嬷却说,奴婢们在皇后娘娘身边待不久,每一批宫女伺候些日子就被换掉了,说了也没用。”
柏舟疑道:
“这就是了,遣散从前那些熟识的宫人,便没人识破了。你好好回想,伺候的这段日子,可还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小宫女转了眼珠,道:
“若是说听到的,还是那日奴婢去小厨房端汤,无意间听得两个嬷嬷闲聊,一个说:皇后娘娘从前常常与那黄道长畅聊切磋,交往数年,近来怎么不见黄道长来宫里,我正想为孙儿找他卜一卦。另一个道:黄道长大约以后不能来了,太子殿下素来不喜黄道长,皇后娘娘总是怕母子有了有了间隙,孩子养的越大就越怕他会有所察觉。”
听到此处,暮雨有些疑惑,母子之间有什么不可知晓的,要费心提防,转念一想,皇族不同于寻常百姓家,规矩多事儿也多,倒也正常。但听小宫女继续说道:
“前头那个嬷嬷便说:大约就是这个原因,要不皇后娘娘近来性情大变,非但将伺候了多年的宫人挨个解散了,还巴巴地找些毛手毛脚的小丫头片子,平白添了多少麻烦。后头那个也接着说:可不是,从前皇后娘娘多么洁净整洁,地上连个头发丝儿也不能见,如今寝卧内常常收拾些羽毛泥土来,也没见娘娘大发雷霆,任由那些小蹄子胡作,反倒容忍她们。况且那些懒货常常不及时收取碗盘,晚膳过后,任由残羹过了夜,第二日才送去洗刷处。奴婢听她们如此折辱谩骂新来的宫女,心里又急又气,不觉间被她们听到响动,见了奴婢,非但没有收敛,又是一番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