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前两次的留宿体验,在哥本哈根小镇待着的条件堪比灾难,类似劣质汽车旅馆,单人床甚至窄得稍微动作大一点翻个身就有可能掉下去,洗手间居然和浴室连在一块儿,且小得可怜。幸好他们的变形术都相当优秀,把暂住的小窝改造得更舒适不是问题,只不过汤姆吃苦耐劳的本事确实很让她开眼界(虽然她从小见识过他适应环境的能力)衬托之下,她倒真的有点像“娇生惯养”——尽管伊奈茨的自我意识一直很强烈,忽略他人感受可不是她的作风,面对忍受糟糕条件却没一句抱怨的汤姆,这会儿她的确暗暗反省了下自己。
其实汤姆根本不在乎她无意中的挑剔,不如说他不在意任何无关紧要的小事,他只在意他脑中成形的每一项计划。
即使丹麦巫师数量较少,他没兴趣为奴役这一小片地方花费实实在在的力气,但是用作后备也不错,资源永远不必嫌多。
初秋的雨水总夹杂着凉意,月色降临,他们从不同的地方一前一后回来旅舍,往往是汤姆先到,而伊奈茨一边摘下沾了雨水的帽子和脱掉外衣一边小声念叨一句“见鬼的天气”,她这几星期都混入消费颇为昂贵的场所收集关于游轮的机密信息,只要穿领子高点的衣服和配假胡子、一眼就让人以为是位出身良好的绅士,咖啡馆聚集不少单身女郎和富有的寡妇,她擅长讨她们的欢心,得来全不费工夫。
“……宾客的名单和请柬听着十分严格,但只是一群麻瓜罢了,对付他们比公爵夫人还简单。” 伊奈茨难得正经地直奔主题,“预计沿海绕回目的地,不超过三个小时。至于海妖的事,我打听不到一点有用的,她们光顾着害怕地转述些虚无缥缈的传闻。”
默默听着的汤姆兴致缺缺:“放心,那东西还不如火龙。”
“海中的族群我只知道人鱼……海妖跟它们有什么区别呢?”
“交流方式是很低的声波,人类听不见,若要用歌声控制人的脑子,则会传送一种特殊的高频声音。” 他像在描述诸如松鼠这类普通动物的习性,似乎完全不觉得危险,“传说会直接把人拖进海底的巢穴,绝无可能生还。”
鲜少听故事听得寒毛直竖,伊奈茨奇怪他的态度怎么这么无所谓:
“……我看这比火龙可怕。一时之间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魔咒抵抗呢。”
“我们又不是要和它们作对,为什么思考抵抗的办法。” 他不容置喙地说。
“你不是要救那名来访官员吗?” 她目瞪口呆地反问。
“对。” 他平静地看着她,“所以,是只用救他一个。”
这下伊奈茨听懂了,她的内心涌现几分不安:
“其他人注定陪葬……?”
坐在没烧火的简陋壁炉前,汤姆垂下眼,缓慢转了转戒指,以类似开导的语气、淡淡地说:
“他们是泥巴种,而且是坐拥上层一切名誉与财富的既得利益者,伊奈茨,你总不能指望我一个人救这上百条负担,更何况,说不定他们之中有运气好的逃得出来……不是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没必要揽在身上,你清楚。”
她反驳不了他的逻辑,挫败地迟疑道:
“可眼睁睁旁观他们被杀死而什么也不做——”
“我不会逗留到那个时候的,伊奈茨。” 他几乎像是在安慰她,眼睛却是盯着她一动不动的,“轮船一离岸,救出目标,你帮我带他回去,我来尽力应付后面的状况。”
闻言,她犹豫了半晌,才轻微地点点头。
见状他满意地移开视线,气氛平缓了一些,他站起身走到坐着沙发的她旁边,两手捧起她的脸时另一只手摸向她的后颈,那儿空空如也,他皱起眉:
“你怎么不戴我送你的隐身吊坠?”
“我一戴上脖子就会自动隐形,如果有得控制就好了。” 她从口袋摸出链子,不假思索道。
“你不可能不会用相应的魔咒调节,你只是懒、等着我来帮你。” 他不悦地挥了挥魔杖,当然谁都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的生气。
现在她去碰吊坠中间的暗扣才触发隐形功能。他坐到她的身后帮忙戴好,随即在她转过头想问看起来如何的瞬息,他用一个吻截断了她询问的意图——鉴于游历长途里汤姆主动亲她的时候少得约等于零,直到如今伊奈茨仍深信不疑他在情侣间正常的亲密互动方面有什么难言之隐,每次都要耗费几个月时间才鼓得起勇气吻自己,或许他天生就没那些欲望。就像从前读五年级后越来越爱凑女生宿舍聚会的热闹,她听过许许多多有趣的轶事,有一次一个七年级学姐嫌弃地抱怨男友“不行”,一众听者纷纷劝其分手,而她好奇地问:“为什么会不行?”,大家一边笑一边回答:“这很难解释……”,她没接着追问了,当时她们将话题发散到“那个过程”会不会使她们焦虑、因为什么都没穿而对方看得见每一角落,显然没人可以轻易做到接受暴露最原初形象的自己,然而那位七年级坚定地说这根本不值得去焦虑、即使是最坏的皮肤与最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