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你以生命起誓的,如今你全忘了吗?”
“臣没有忘。公主。”沉默良久吕要回头重新跪下身去。
“公主,我一直觉得您是这天下最好的人了,既愿意给我姐姐修陵,也愿意许我与您同行。
您的好,在我看来就是我所有的底气,您是一个这样好的人,我得爱护您,保护您。
您的不如意,我一定要改变。我一直以这样的信念坚持下来的。”
吕要的声音很淡,即便是说出这样像是有些孟浪的话,他还是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
公主苍白的俏脸血气上涌,她涨红了一张脸,最后小声地说:
“我不知道李毓当年究竟与你说了什么,但我当时没有其他办法,你们当时与我而言只是陌路人,遇到沙匪我没有理由停下救你们。我如果知道,我会——”
惠和忽然俯下身子,对着吕要久久地行了一个大礼。
“是我错了!吕要!我如今真的很抱歉,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吕要。”
“我不怪您。公主,万人皆有不得已,您当时处境凶险,的确没有理由救我们。”
听到这样疏离的话语,公主面色一白。她定睛一看吕要一动不动的身体,她忽然注意到,吕要眼睛所在的地上,有几滴湿痕。
那似乎是吕要的眼泪。
她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可她咬咬牙膝行两步,直视着眼前的吕要,不肯后退。
“那你为什么再不见我,吕要你明明知道我——”公主
“惠和,你还记得我姐姐吗?”听到此处吕要像是绷不住一般,捏紧了双拳抬起了头。
他像是被逼到绝境般痛哭出声,那是他们所有人第一次看到吕要哭泣。
“我为您做了许多事,您重情义愿意留下我,不计较我的违诺,我当然感谢您。
我姐姐什么也没为你做过,但你因为我,也愿意向我道歉,我也很感谢您。
可公主啊,你原不该向我道歉的。
“我母亲是个营妓,比那些窑子里的□□都不如,她死的时候连件遮身的衣裳都没有。我和我姐只不过是从她肚子里爬出的孽种,连父亲都不知道是不是一个的。
可她依然对我很好,沙漠里没有河流,沙匪在沙漠里抢劫,我们只能跪在地上舔水洼里的水,那些人故意从水坑里踏过去,泥水溅到我的眼睛,可我们只是想着活下去,多喝一口泥水那样的活下去。
可她还是那样轻易地死了,惠和,我当日在掖庭见到你,看到你隔着轿帘哭泣的时候,我便暗暗下了决定保护你,决不让你像我的母亲和姐姐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我姐姐的名字叫吕要,是她幼时母亲起的名字。我母亲姓吕,‘要’这个字也不过是她仅会写的几个字里她认为最好的字了。
她希望她的女儿想要什么就什么都有,一生不愁吃穿。
而我一降生母亲就去世了也无从谈名字。
公主,我用了她的名字活着这许多年,如今也有许多人认识我,可这世上如今还能记住她的,除了我再没有人了。
我的姐姐,她来这世界走一遭,最后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要到,最后连名字,也被我占去了。
李毓当时说了很多话,我全不相信。可他最后说了一句
‘我怎么能站在你的面前,心生欢喜的,面容轻快的听您说话呢?’
我虽知他有心挑拨,可我却入了迷障。
您所有的好,我所有的底气,在他嘴里都变得一文不值,都成为了一个笑柄。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对您好,我没有底气了。
我不怪您,接受您的道歉,是因为我活着,可吕要呢?”
“公主,吕要她已经什么也听不见啊。”
吕要话毕俯下身子长跪不起,他身上即便穿着华服,混着药油味的血腥气还是扑面而来,前些天他练兵时被楚王旧将寻衅偷袭受了重伤,但为了稳固局势此时只能按下不表。
殿中很安静,过了好久。
公主颤抖着伸出碰向吕要伤口的手,一点点回拢,最后放在了吕要的头顶,一下又一下轻柔的摩挲,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触碰对方。
“可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如今竟是要违诺了吗?”
她执拗地问出这个问题,就好像她在乎的就只有这个,目光冷淡又平静。
吕要抬起头站起身,任由公主的手从头上滑落。
一双绿色的兽眼注视着面前的娇小的公主,分毫不让。
“公主您的好,我如今看来更是一种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