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可笑,他们自幼时相识已有十年,她却连对方的模样都很是模糊,只记得那双眼睛在望向她时,总是熠熠生辉的。
这十年,她的路走的并不轻松,他的也是。前线传来的捷报一封又一封,他身上的伤疤据说也是一道印一道。
他们究竟是为什么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了呢?她想起在印象里那个永远静静看着她的绿眸少年,心里忽然有些抽痛。
真是自己错了,她早知道了。可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最后她想到了自己,如今走到这一步,惠和已经忘记了原本那个在晋国宫殿中初闻要和亲的自己当时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了。
但如今,承国祚几年,她看到的不仅仅是晋国的疆土,也不只是楚国的背叛,也不只是越国的骑军队,那是远远高于这些所有之上的东西——
是万千黎民。
没有人愿意远离故土去和亲。
没有人愿意满身伤痕立军功。
更没有人愿意背叛承诺被人诟病。
这些话说来轻巧虚伪,太过虚假又太过感性。可正或许她是一个女子,一个长大后懂得珍惜和错过悔恨的女子,如今在看到当下的局面,看到对面戏弄幼君为满足自己私欲的李毓,她才更加懂得目前自己存在的重要性。
正因如此,她也有了不可退让的底线,她知道,现在这个国家,不能回到分裂的局面。
她低下头看手中的那只匕首,刀鞘上就镶嵌着几片东珠碎片,耀眼夺目。
惠和望向远远的连成一线的火光,那里李毓端坐马上,身后的旌旗红的刺目。
她的心随着远处的脚步声轰鸣起来,她提起裙摆,大步向城楼下跑去。
“我的这把匕首,从来不是我自杀或者示弱的工具。我绝不允许有人试图占有我,赵瑶。这个世界好肮脏,我得亲自清洗它。”
我得让它成为我希望的那样,所以,我不能轻易的放弃。
李毓抬头看着城楼上一抹红影,那是他一直仰望不得的姝色,无论是晋宫里第一次初见,还是无可奈何送她和亲的时候,亦或是重新来到楚宫的时候,他一直在公主面前跪下,抬着头看着她。
如今这个场面,他心里已经预想无数次了,他知道公子钰被他派去侍奉的人进谏要逼宫夺权,对方的投诚信他撕了一封又一封,公主却一直没有任何表示。
他看着那抹红色身影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瞳孔已经开始振动——
如今,公主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她只能带着江山向自己投诚了。
他们可以生一个孩子,有公主血脉的孩子,建立一个崭新的晋国。
这是吕要曾对她的承诺,也是公主真心所求,可如今是自己要去实现了。
没有人可以违背封建下的制度,包括人的心,终究会被驯服。
他下马展臂走向对方,他这一次没有来迟,他终于可以得到惠和了——
“可你你不会赢的,大人,史书上根本不会有你的只言片语,你会死的众人皆知,却无人问津。”
大风刮过耳边,赵瑶闭上眼睛听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低声呢喃。
“援军到——”
赵瑶张开双眼,远处马蹄震起重重沙尘,那是吕要回来了。
李毓低下头,一杆长枪贯穿身体,另一把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匕首扎入心脏,他失去力气地跪下去。
“他输了。”
旁边那抹红色被他最瞧不起的卑贱杂种用身体护住,一把大刀从天边砍下,带着怒不可遏和清冷寒霜——他看见自己的头颅咕噜咕噜滚到了公主的脚下,他竟然输给了这种人。
“截杀逆臣贼子,守护公主殿下——”身后有人大喊。
那是公主五年辅国期间愿意相信公主的人,即便不多,却也是力量。
吕要嘴唇翕合着,青翠的绿眸望向公主。
“殿下,吕要回来了。”吕要松开了护着对方的双臂停在了原地,最终跪下身去。
赵瑶这时从远处跑了过来,在明晃晃的阳光下,那二人一跪一立的身影,逐渐与五年前大殿上那两道身影重合。
吕要离开去边疆之前,公主曾在大殿之上出声挽留过他。
“你可知道李毓今日上谏之事?你可愿意留——”
“臣愿往边关。”
那时吕要站在下首台阶上,点了点头双手交叉,冷静又克制地行了一个别礼,转身就要离开。
“吕要,站住!虽李毓他上言要你镇守边关,但如果你不愿,我自可以回绝了他,只要你说一句留下。”公主追下两节台阶大声说。
“公主,军中还有事——”吕要身子一颤打断了惠和的话。
“吕要!你究竟要多久才肯正眼看我?”公主声音抬高,像是终于忍受不了一样大喊。
明明是你!你先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