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阿沅一词,被他时刻含在喉口,很多时候几乎要顷刻吐出,又骤然忍住。
他面前之人,身躯之中有着独属于两人的道侣印记,有着和江沅如出一辙的灵魂气息,甚至也曾在恶鬼面前,亲口承认自己便是江沅。
可祁问川知道,她不肯正视年少之时与他的情谊,甚至可以说是避之不及。
那恶鬼身死,她那般开心 ,便是因为身为剑主的他,已然修行了无情道,她认为他不会桎梏于过往的感情,只要恶鬼身死,他与她之间将再无交集。
她的期望成真,当日在幻境之中,她在那鬼魅心口捅了一刀,手起刀落,十分利落。他便清晰的认识到,在她的心中,他是一个需要被抛弃的存在。
他垂眸看着床上之人的面容,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侧,他眼神不算清白,有一塔没一搭的移到她的手,她的脚,扫过她的全身,眸光晦暗。
他想起当初16岁初见江沅,那时她很矮,很瘦,只刚刚到他的大腿,他只用垂下眼睛,便能看见她的头顶。
最初,他并不在意这个有着他未婚妻名号的女孩,他将她留在身边,只是因为世俗意义上来讲,这个女孩是他的责任。
他自小便不明白,为何人总是笑,总是哭,心绪总是多变,脸上的表情如同奔腾的湖水,难以彻底平静……后来他看书,明白原来那些表情,由人的情感掌控。
情感?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他不明白,因而他学习,模仿,江沅也不过是他做戏的工具。
利用这一个词,对年少的他来说正常且频繁,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那时江沅在他眼中,如同一只鸟、一棵树……她哭或笑,于他没有干系。
是什么时候改变这种想法的?祁问川说不清楚,只是突然就有一日,他开始发现,自己在面对江沅之事时,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祁家素来家规严苛,而作为祁家家主最有天赋的孩子,他被严格限制时间,哪个时间段需要做什么,都有明确的规定。
他不觉得这样被控制的人生,有什么不好,甚至他觉得这种生活很放松,时间被修炼和学习填满,他便不需要再额外耗费太多精力,来让自己表现的和正常人一样。
那时,祁家所有人都知道三公子祁问川,修行刻苦,修为很高,但除了处理日常事务,不常见人。
他接受祁家的控制,也享受这种控制带来的清静。
可江沅来后,这种清静不在了。
她会在他深夜练完剑后,爬进他的房间,笑着说,“姜汤暖身,趁热喝。”
也会担忧他孤独,为他送一只捡到的犬。
会在他受伤之后,寸步不离的照顾他。
……
祁问川那时觉得她多事,因而并未珍惜这些善意。
深夜姜汤热气腾腾,汤色清黄,在烛火之下,有种琥珀一样的光感。
他接过来,说一句“多谢。”,随手放在桌子上。
他会擦拭自己的配剑,在江沅疑惑的目光下,温柔且和煦的说,“我整理好东西便喝。”
记得那时,江沅总是要叮嘱一句,“雪夜天寒,你喝前,要用加热符纸加热一下啊。”
他总是应允,却在江沅离开之后,捏住碗底,用灵气将里面的汤冰冻住,手掌稍微用力,便化为了空中的冰屑。
而江沅捡回来的那只金毛犬,其实是一只犼,是妖兽,食人。或许是太小,没有捕食能力,因而干巴瘦弱,气息奄奄,送到他手边之时,她用一种既同情又窃喜的语气说,“它好可怜,所以我们收养它吧。
她眉毛特意压低,嘴角向下,眼神之中却有与表情格格不入的喜爱。
“喜欢?”他捏住犬的下巴,“那便养着。”
倒不是为了满足她,只是他认为,养个什么东西,可以让江沅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修行之道苦难颇多,天赋高只代表修行的上限高,不代表可以在修行道路上畅通无阻,即使是祁问川,也经常受伤。
江沅初入祁家那一年,他曾经接过一个家族任务,前往一个城镇诛杀妖邪。
那时他十六岁,修为不过筑基,那妖邪已是金丹期。
在修真界之中,差一个品阶,就是质的差距,他虽然艰难取胜,却也昏迷了三日。
三日之后,他醒来便看见守在床边的小江沅。
“川哥,你醒了?”她眼神亮晶晶的凑过来。
后来听人说,江沅因为担心他,三日未食一米,也没有休息,人消瘦了些。
他当天去看江沅,见她沉沉睡去,眼下青黑,但他心中要说多感激,却并没有。
江沅守着她,也不过是因为只有他在,她才能留在祁家,不至于流落修真界。
一开始,他和江沅之间,维持着这一种看似和睦,内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