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冰窟里，近乎慌乱地抬手扯住了谢均言的衣袖。
谢均言自然也是感觉到沈闻安的动作，侧眼看过去。
沈闻安整个人像是一只落水的小猫，眼神带着慌乱地颤抖，无助地看向谢均言。
沉默了片刻，谢均言侧过身，面向沈闻安，反手拖住她的小臂，半强迫地让沈闻安的心绪回笼：“沈闻安，你现在得听我说。”
谢均言的声音是异常的坚定和成熟，砸进沈闻安的耳廓里，她的心弦猛地一怔，像是某首破阵曲打出的第一个音节，在肃杀的空气中仿若凝滞，
她的慌乱暂时平复。
“你不能慌，你奶奶还在等着你，你要做决定。”
谢均言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对沈闻安说这些话，只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但是没办法，在面对生死的时候，只有作为家人的沈闻安才能做出决定。
沈闻安的眼睫毛轻颤了两下，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谢均言看着沈闻安，突然有些害怕。
他怕，怕沈闻安会希望从他这里得到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的建议，而这个建议导致的结果，却带有完全的不可控性。
——若是自己建议现在做手术，但手术过程中却出现问题的话，那自己和沈闻安，也就...
谢均言被自己脑海中陡然闪过的想法吓了一跳，几乎是逃避似的将目光从沈闻安的脸上移开！
自己刚刚，是在想些什么啊！
他的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忍不住为自己方才那自我欲望站了上风的“恶毒”想法道起歉来。
“那...”
面前的沈闻安轻轻抽动了一下，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只是比刚才要镇定得多。
谢均言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沈闻安的面色依旧灰白，衬的眼瞳都比平常黑了几分，没什么表情，只嘴唇上下动着：
“那，那就做手术吧。”
“现在就做。”
谢均言也是一愣，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空泛，盯着沈闻安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配合着点点头：
“好，那我们现在就做手术。”
-
“我在十二楼了，你在？”
岳陵的声音从电话里和身后同时传来，谢均言眉头轻佻，挂掉电话转身朝走廊望去。
岳陵手上提着两个大袋子，是谢均言交代家里的厨子做的营养餐。
“怎么样？”
岳陵走进，面色担忧。
虽然从情理与关系上来说他都和梁书予更近些，但毕竟早年也和沈闻安算得上朋友，自然不能在这时落井下石。
谢均言接过袋子，微微地点了下头：
“还好，发现得早，也没有延误最佳的手术时机，刚从观察室转出来。”
他话说完，又转头从门上的透明玻璃朝里看去。
病房里安排了两张床，沈闻安的奶奶还在术后的麻醉中，爷爷累了一天也终于合上了眼睛，只沈闻安还坐在床角，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岳陵微微俯身顺着谢均言的视线看去，抬了下嘴角：
“心疼了？”
岳陵这话没什么恶意，更多的则是来自好友的调侃。
而且现在沈闻安的奶奶已经脱离危险，说一句玩笑话也算是打破打破这种压抑的氛围。
况且，谢均言看样子是正儿八经的对沈闻安有好感，心疼也是正常。
怎料岳陵心里的理所当然却并能得到谢均言的回应，后者依旧保持立在门边的姿势，目光幽深地看着房间里沈闻安的侧影，
半晌，才突然开口道：
“我发现，我在和沈闻安有关的事情上，没有一件是做对的。”
岳陵表情一僵，有些讶异地看向谢均言。
他和谢均言认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对方用这种近乎诚恳的语气反思自己的“错误”。
倒不是谢均言要面子不怎么承认错误，而是他这个人从小谨慎惯了，几乎不犯错，又哪里来的承认一说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岳陵犹豫了半刻，终于谨慎地开口。
“我总是习惯于用所谓的“保护者”姿态去对待她，当年是，现在也是。”
谢均言目光落在沈闻安的侧影上没动，声音也轻轻的：
“上学的时候沈闻安是真的很需要人保护，而我却把所有事情都做的模棱两可，最后大家都不好受。”
病房里的沈闻安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肩膀颤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侧头朝外看来，隔着透明的玻璃和谢均言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一瞬间，下午在办公室用沉静的目光说出“现在就做手术”的沈闻安又浮现在谢均言的视网膜上。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