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内侍将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又将床铺被褥都焕然一新。
扶苏才领着韩珉入内。
见县官的人都走了。
韩珉这才按耐不住愤愤之意。
“公子,属下看他就是存心刁难。”
“这诺大的县府,哪里就没别的房间给公子住了。”
扶苏行至桌案旁,用指腹抹了一把确认没有灰尘。
这才在案后的蒲团上席地而坐。
淡定地给自己倒了一碗刚沏上的热茶,抿了一口道:
“在人家的地盘上,就不必那么多讲究了。”
“可公子您身份贵重,他怎可如此不敬。”
扶苏放下茶盏,意味深长对韩珉道:
“贵重与否,从来不在出身,而在人心。”
昔日嬴政与其母赵姬被放在他国为质时。
不也没有人因为他是秦国王子而高看几分,仍旧食不果腹,吃糠咽菜。
嬴政有现在的威严,从不是因为他是何身份。
而是因为一步一步,收服人心,成了这天下之主。
来到秦朝就是始皇长子的身份,除了给予他直接进入朝局中心的特权。
扶苏从不认为,他尊贵在何处。
无论是在朝堂官员还是地方官眼里。
扶苏公子的身份只不过继承了是高殿上那位帝王的血脉。
他人表面尊敬,却并非真心顺服。
这薛涛只不过是把他人心底之意,浮于表象,未曾隐瞒。
故而扶苏不认为此事值得生气。
相反,薛涛的种种态度。
反倒让扶苏确信,他不是胡亥的人。
朝堂那帮人,表面功夫永远滴水不漏。
暗地里的刀箭也一样不少。
扶苏也不指望韩珉这古人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现下还是正事要紧。
“罢了,不说这个,你让人去县府和街头打听打听。”
“涝灾现下如何了?”
“事无巨细,向我禀报。”
能让一县之首都难以冷静,看来这次天灾颇为严重。
扶苏起身出了门,转悠了一圈。
只见县府内并无多少人,除了一些打杂的仆役之外。
不见府兵,更不见衙役。
扶苏心中诧异,忙拦住一个老仆人问道:
“老人家,这县府内的人都去何处了?”
老仆人没见过他,自然不知道他的身份。
只当他是寻常人家贵公子。
叹息道:
“哎,老天爷见冀县百年风调雨顺,这是怒了降天罚呀。”
见老仆人又将话题扯到迷信上去。
扶苏急忙追问,
“此次涝灾,城内情况如何没,可有上报郡守?”
“严重,严重的勒。”
“护城河的水啊,已经漫到城中了。”
“县尉大人正领着府兵去堵,可这天要罚民,哪里堵得住。”
老仆人提着泔木桶摇着脑袋走了。
扶苏却心绪难平。
洪涝灾害这种事,他在现代也经历过。
那么发达的科技尚且受损严重。
更不用说这是两千年前的大秦。
扶苏抬头睨着黑云摧城,今夜势必还有一场暴雨。
到时候渭水沿岸,包围整个冀县的护城河水。
都将造成大量的房屋侵塌,百姓流离失所。
若控制不得当,接下里就是就积而深爆发民乱。
就算洪灾控制住了。
长久浸泡在水中的老鼠、野禽等腐尸。
大灾过后,就是疫病。
这在古代几乎是致命的。
这让扶苏不由也焦急起来。
万一疫病爆发,莫说冀县,就是这整个陇西都得受到影响。
陇西乃西部要地,羌人在旁虎视眈眈。
出不得差错。
扶苏稳了稳心绪,飞速往议事厅堂走去。
还未走近,远远就听到里面县令薛涛焦躁的吼声。
“这行不通,那行不通。“
“你们便说,该当如何,等着冀县沦为死城么!”
“大人,不若我们先......”
主薄话还没说完,就见扶苏一掀衣摆。
跨门而入。
还未等其余人开口询问。
薛涛稍微敛起神色没好气道:
“公子怎么来了。”
下属官员这才知道这就是才到冀县的扶苏公子。
当下纷纷见礼。
薛涛继而道:
“下官等正在议事,恐怕没有时间招待公子。”
“还请公子自便吧。”
逐客之意明显,主薄觉得此话不妥,唯恐扶苏发难。
可深知自家大人脾气,也只得垂首不敢言。
一时气氛颇为凝滞。
倒是扶苏率先打破了这僵局。
他朝各位县官和属官虚回一礼。
面上再无笑意,肃然道:
“我听闻,冀县涝灾很是严重,来向各位大人了解一番。”
“多谢公子挂怀,此次灾祸,却是让我等为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