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烛影阑珊。
昏黄的烛光打在嬴政的脸上,将他的面色印出几分阴霾。
扶苏进了偏殿,重重的跪在地上,好似完全没有看到周围散乱的狼藉,沉声道。
“儿扶苏,见过父皇陛下!”
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嬴政仿若被这一声从沉思中惊醒,双目微眯,看了殿下跪着的扶苏一眼。
此刻,那心中的暴怒,却好似烟消云散了一般。
片刻之后,嬴政轻声开口,问道。
“一日了,你可用了晚膳?”
这句话说的扶苏一愣,但他反应极快,叩首道。
“回父皇,未用。”
“那正好,和寡人一起用吧。”
从嬴政的语气中,扶苏听不到一丝暴怒的样子,好似将龙案上一切都扔出去的人不是他,而另有其人一般。
“来啊,传膳。”
嬴政轻声命了一句,外面立刻进来几个宫人,叩拜之后,开始快速清理地上的一切,手脚麻利的很。
“苏儿,随寡人来后殿。”
“不,先去请你母妃。”
“是。”
嬴政说完,缓缓起身,甩了甩长袖,兀自一人往后殿去了。
扶苏被嬴政这忽然的变化弄的一头雾水,不知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本已经做好了面对狂风暴雨的准备,一切说辞都以打好了腹稿,但见到嬴政,对方却根本不提此事,是何用意?
心中虽疑惑,但扶苏还是快速起身,连忙去后院寻赵姬。
甘泉宫后殿,也是一处独立的宫殿,院落极大,其中沧溟水榭,布置典雅。
此刻赵姬便坐在花园的凉亭中,脸上全是焦急。
贴身宫人田硕恭敬的站在一旁,面色平静。
“老田,你安排人去查一下,我想知道到底是谁要至我苏儿死地。”
赵姬此刻看向田硕,一双眸子中带了几分阴冷。
这目光,田硕见过,但却并不常见。
他此刻立刻躬身,口中称是。
正在此刻,扶苏快步从前面过来,赵姬见了,立刻藏起那阴冷的目光,起身迎了上去。
“苏儿,如何?”
对于扶苏这个养子,赵姬十分在意。
她本身没有子嗣,扶苏是嬴政长子,也是她在这大秦后宫中最大的依仗。
若没了扶苏,再没了嬴政的垂怜,这诺大的宫闱之中,哪里还有她的安身之所。
“儿子觉得有些奇怪。”
扶苏带着疑惑,将方才发生的事一股脑的全部说出,听的赵姬也是满头雾水。
“陛下当真什么都没问你?只说要用膳?”
“嗯,父皇便是如此,也没有发怒,更没多说什么。”
在扶苏的记忆中,嬴政还从未如此过。
他乃千古第一帝王,一怒之下,千里赤地,谁能让嬴政将气憋在心里的?
可他现在这般做法,又是何用意?
“先别管了,去陪你父皇用个晚膳,你将这些事情再说一遍,打消了你父皇心中的疑虑。”
“只要你父皇不疑你,其他人就算再说什么,都没用。”
赵姬有了几分心安,觉得是嬴政舔犊情深,想起了扶苏的种种好,不愿在开口苛责了。
“这样就最好了。”
扶苏点了点头,心中却还觉得不大对劲。
后殿,乃是赵姬每日安寝之地。
宫殿的建筑并不大,至多只有前面大殿一半面积,但内部布置典雅温馨,一点也没有前殿那般冰冷和肃杀之感。
扶苏和赵姬到的时候,嬴政正靠在软塌上看着手中的书简。
后殿正中,三张台案上已然放好了饭食。
“儿臣见过父皇。”
“见过陛下。”
“嗯,来了。”
嬴政斜眼看了二人一眼,随手将书简放在一旁,起身道。
“用膳吧。”
他这样子,连赵姬都有些吃惊。
在她印象中,嬴政只要有气,必然是要发出来的,从未发生过现在这样的事。
她转头看了扶苏一眼,扶苏也是心中奇怪。
嬴政自顾自的坐在首位,身后的宫女立刻上前,将他的酒樽斟满,随后站在原地,恭敬伺候。
扶苏坐在下手,赵姬则上前几步,从那宫女手中拿过酒壶,轻轻摆手,宫女识相的退下。
“陛下也是累了一天了,今儿臣妾看膳房热火朝天,许是陛下胃口大开了。”
“您尝尝这个,臣妾听闻膳房来了新厨子,颇有几分本事,这应是他的手艺。”
赵姬满脸带笑,用筷子夹了一块煎肉,放在嬴政的盘中。
嬴政却并不去吃,而是拿起酒樽,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他看向一旁的扶苏,轻笑道。
“苏儿,今日之事,你可都知道了?”
扶苏闻言一愣,心中立刻了然。
一切都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这晚膳,恐怕没那么好吃了。
“不知父皇所问何事?”
扶苏明知故问道。
“若父皇是说儿子地宫的事,那儿子已然全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