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罗丰山,曾远在陈塘关都看得到。
此刻一朝山崩,又岂会无波无澜?
而且首当其冲的,便是三福河沿途的居民百姓。
原本为了应对春汛,在河中加固工事的工匠们,见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涸,甚至还有逆流之象,纷纷直起背膀,面西而望。
地裂之声宛若扑面巨浪,在他们迷茫,惊恐的眼神中,盖地而来。
三福河发源之地,数千米海拔的罗丰山,传说中有鬼神庇护,凡人不可近的罗丰山,就在他们面前,一寸一寸陷落消失。
在他们眼中,就好像一白头竹笋,被人用刀一点点削没了脑袋,坚决,缓慢,让人绝望。
有那么些年长的,纷纷带头面向罗丰,跪地不起,口中更是念叨着不知和门何派,何教何宗的所谓法咒。
漫天神佛,哪个显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保他们这些普通人,不被山神之怒牵连。
该说这些百姓苦,还是幸运。
山崩,但地不摇。
常年生活于修者阴影中的百姓们,哪里还不知道,那绝不是天灾,反而是人祸。
苦,河水干涸,春耕如何?
幸,若是天灾,他们又何来祈求神明保佑的时间?
如今,只得将希望寄托于所谓修者大能,尚存些许人性,不至于牵连太广,将他们卷入其中。
但惊慌哀嚎,绝望哭泣,总是免不了的。
一时间,三福河沿途,也当真是哀鸿遍野,哭嚎震天。
而此时的陈塘关,李府中,则是另一番景象。
李靖一身便装,怒发冲天,手中宝塔几乎砸开面前女子面门。
一手指着那女子,胡须颤抖不止,连连摇头,“好哇,你做的好事啊!”
那女子挺着个硕大的肚子,匍匐在地,颤颤不敢言语,只是无声抽泣。
李靖转头去找,找不见他一对钢鞭,当下怒气更盛,一脚踹在女子心口,似仍不解气,还待再补一脚。
却是被两个青年男子一左一右,给拽了开去。
李靖双臂一震,瞬间震开两个儿子,指着女子骂道:“娜儿生母早丧,我见你待她若亲生,还当你菩萨心肠,如今可好...”
说着,李靖更七窍生烟,“如今可好,你竟怂恿她去鬼门送死。还骗我说随你回娘家探亲!我...我...!”
李靖举起宝塔,怒喝一声,“我今天便收了你这坏事的东西!”
殷夫人惊恐之下,止了抽泣,倒也豁出去了,抬眼看向李靖,阴声说道:“李大将军,咱也别唱那红脸戏。”
“我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如今第三胎三年未降,你又是怎么待我母子的?天天围着那小蹄子转,就快把她吃了。”
说罢,殷夫人冷笑一声,“我不待李娜好些,那还了得?你李大将军天天念叨,她长得像梦三娘,你当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李靖猛地一愣,生怕接下来的话被听到,对着两个儿子怒喝一声,“滚,给我滚!”
殷夫人见儿子犹豫几分,便示意他们离开,自己无事。
金吒和木吒倒也听话,虽不情不愿,还是牛头离开,顺手带上了门。
殷夫人抹了把额头上的血迹,笑道:“你也知道要脸?不晓得旁人知道,你对亲生女儿有些非分之想,会如何看你,托塔,李天王?”
李靖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你知道个屁!”
说罢,再叹一次,“千算万算,没想到,竟被你妒意坏了事。”
殷夫人微微皱眉,不解抬眼,冷笑发问,“李天王,想了什么缘由?准备搪塞我这无耻善妒之人?”
李靖将宝塔丢在一旁,颓然坐下,看着消失无踪的罗丰山,苦笑道:“梦三娘,是我杀的。”
七字,仅仅七字,恍若旱地惊雷,惊得殷夫人半晌没回过神。
李靖似乎也不想再瞒,怒意盎然的脸,竟逐渐恢复如常。
“我气你将李娜送去找死吗?我气的是,你送的时机不对!”
也不管殷夫人如何反应,李靖手扶案几,说道:“梦三娘乃是罗丰山被封印之魂鬼,当年因缘际会之下,我二人...”
说罢,李靖冷哼一声,“我听说她鬼门,有张绝世宝图,得者可成仙封神,便诓她将图带到了陈塘关。”
“嘿,这鬼女人也当真鬼精,竟将那宝图一分为二,图带来了,但又没带来,藏在一无人知晓的地方。需要‘钥匙’才能寻到。”
李靖低眼去看殷夫人,叹了口气,将懵逼状态中的她扶起。
“后来事情败露,我二人反目成仇。我便杀了她,以宝塔摄其一魂,以佛怒真火淬炼之,剩下来的,便是...李娜。”
殷夫人挺着肚子,目瞪口呆,随即皱眉问道:“所以,你是打算...”
李靖冷哼一声,“她一魂在我塔中,已然被佛火洗练,与她其他阴魂断然不同,只要等她再成长一番,我以秘法让她想起宝图所在...”
殷夫人皱眉问道:“可是,你不说需要‘钥匙’?”
李靖瞥了眼殷夫人,颇显无奈,“我也是杀了她之后才知道,她本死不了。而那钥匙,便是其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