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张以舟帮齐蔚化好妆后,便换了朝服。相比对齐蔚的细致入微,他对自己实在草率,衣服一套,乌纱帽一戴,再系上腰带,便完事了。
但是长得好看,再怎么草率也还是很好看。齐蔚看着张以舟,呆呆地想。
张以舟理了理衣袖,忽然弯腰,食指在齐蔚嘴角勾了一下,道:“口水要掉下来了。”
“啊……”齐蔚抹了一把,什么也没摸着,却惹得张以舟笑了。
齐蔚也跟着笑,站起身用手掌抚平他的衣襟。手心贴在他胸膛时,平稳的心跳经过骨骼,传到了齐蔚心口。
“今日你要舌战上北群臣?”齐蔚问。
“高致晟花了点时间确认我给他的消息的真实性,如今他知道了,强敌可不止魏远,还有他此生不愿触及的惊梦。此般状况下,他无法与我们撕破脸皮,只好循旧例由两国商榷领土分割。不过,‘商榷’的确也叫‘舌战’。”
“你一人对战整个上北朝廷,会紧张吗?”
张以舟摇了摇头,“有理有据之事,便不惧他们如何刁难。”
心跳得毫无波动,显然是成竹在胸了。齐蔚笑笑,道:“那我祝,夫君,旗开得胜。”
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漏了一拍。
齐蔚仰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下次,你穿着这身衣服同我玩玩,好不好?”
玩玩?张以舟没跟上齐蔚的跳脱。
齐蔚极有耐心地,沿着他腰带上的纹路,哄他入局,“弄脏丞相的朝服,会被判刑吗?”
心跳,像长条鞭炮那样炸开来了。
————
没多久,上北大殿里,是真正炸了锅。
张以舟将新的舆图往上北面前一展,群臣都惊了——雍梁要求与上北平分燕山,甚至把闳都拿走!
闳都地下有无数铁矿有待开掘,还有金矿隐藏期间。上北大动干戈,原因之一便是看中了燕山的矿,他们全然无法接受矿产被雍梁摘走。
“张以舟!淮清王赌上命救你的女人,难道你的女人连一块地都不值吗?!”上北几十号人被张以舟的唇枪舌剑死死压制,他们已经被磨到失去耐心了,不知谁人拍桌吹胡子瞪眼地无礼质问。
“内人承蒙淮清王相救,我自当以命为报。然闳都非我张家所有,乃是雍梁国之王土,我岂可借国利,报私情?闳都,雍梁寸土必争!”张以舟依然好言好语地,神色中却显然有了不快。
齐蔚原本跟在张以舟后头,听见有人开始拿她说事之后,便悄悄退出了大殿。
昨日傍晚,张以舟回王宫时,被高致晟请去了含光殿。而今日高致晟未在这场“商榷”中露面,显然是昨日便与张以舟达成了共识。甘心也好,不甘心也罢,双方都得有所取舍。
齐蔚暗猜,闳都最终到了雍梁手上。同时,雍梁国界线会凹下一块,因为廊城沿线将全部划给上北,这样上北的茶马长廊就完全握在他们自己手里了。
这场“商榷”只是给高致晟的强势一个台阶下,当然也是给雍梁一个台阶。毕竟人们总期望,单刀赴会的故事,要有一个足够精彩的结局。比如上北绝对碾压,或是雍梁大获全胜。但政//治博弈大多是鱼或熊掌取其一,一方过于强势,最终得利的只会是黄雀与渔翁。
只是昨夜张以舟说要成全朱璟,拿走了闳都,还要怎么成全呢?齐蔚不知道。但张以舟做不到的事情,不会开口。他一人面对上北朝廷,依然成竹在胸,游刃有余,齐蔚相信他会有办法。
齐蔚独自走出了大殿,但也不敢离开太远。大殿周围几乎没有树木,烈日直照在大理石地面上,惹得人心烦。为了贪凉,齐蔚躲到了大殿附近的几口大水缸下,蹲在阴影里。
水缸里养的是张以舟家也有的缇紫芙蓉,还有锦鲤在水里游动。锦鲤时不时跃出水面,咬荷花花瓣,于是哗啦啦的水声一下接一下。
齐蔚忽然想起西周朱颜赠她和张以舟的玉佩,她不常戴她那一块,已经收起来了。但张以舟那块,他一直佩在身上。虽然不曾明说,但张以舟确实很喜欢带着和齐蔚有关的东西。
齐蔚赠他的那只玉兔灯,已经摔坏了。但张以舟还带着,在乐京时,他还特意找到了最好的工匠,将玉兔灯送去修了。修理的费用说不定能再淘一盏兔子灯,但张以舟只想要他那只。
张以舟这个人,不动情则矣,动则掏心掏肺。齐蔚不知自己是做了什么善事,能勾走张以舟的心……
齐蔚捡了石块,边发呆边在地上胡乱画些自己也看不懂的东西。大殿里的“战况”一直很激烈,齐蔚躲着日头挪了几次,张以舟还是没出来。
一道影子忽然遮住了齐蔚一开始画的四不像,她汗毛倒竖,立即蹭起,做防御姿态——是谁已经走近了她,她却全然未察觉?
“你是……”走来的人发出声音。
“高致晟?”齐蔚惊愕中,脱口而出。“……参见王上。”齐蔚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