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厂东街。
这天风和日丽晴朗无云,金牙老头正坐在自己铺子里发愁,不为别的,只为有位大主顾想从他这里买下一份拓本。
他从怀里摸出一只手表,神情怪异低了低头,一时拿不定主意。
拓本而已,倒算不上什么大事,大事就大在这份拓片牵连颇深,和一件旧事有关系,他当年为这东西差点连命都赔进去了。
金牙老头是真没搞明白,一个外国佬打听帛书拓本做什么,还费心出高价想收走拓本。
正想着,两个各有特色的女人走进铺子,清秀板正的那个略落后艳丽短发女人两步,显然以后者为领头。
一见她俩,金牙老头只觉得自己头更加疼,每天上午准时上门,雷打不动两三天了,属实够有毅力。
她们不累,他都累了。
两人也不说话,独独坐着喝茶,长相艳丽的那位淡淡瞥他一眼,无声勾了勾唇角。
气氛一时尴尬。
“金老板。”张海凝按照约定时间至铺里时就见到这副景象,视线扫过边上坐着的人,饶有兴致挑了挑眉,看样子来找金万堂麻烦的有点儿意思。
尤其,那漂亮俏生生的女人还冲她露出一个惊艳的浅淡笑容。
金万堂愣了一下,笑时就会展露自己那一口标志性的大金牙,亮闪闪的和镀了层金似的,几乎能晃瞎人眼:“是解家小九爷府上贵客?”
虽说他对九门二爷看重这样一个长得好看的姑娘不大理解,可九门事不是他能过问的,先办完正事最要紧。
他得赶紧打发了裘德考的人……
“阿宁姑娘,”金万堂见到张海凝颔首后立刻看向阿宁二人,态度非常坚决,“帛书拓本我可以卖给你老板,不过帛书背后的事情我不能说。
这是不需要她帮忙了?张海凝脸上飞快划过一抹疑惑,不动声色侧头去‘观赏’架子上的各类文物瓷器。
她的铺子自数日前走了解家门路搬入潘家园,只同潘家园那些古董店老板打过交道,关于琉璃厂的同行,她倒是不甚熟悉。
对阿宁来说,知道背后的故事与否无关紧要,只要拿到了帛书就行,于是她看了眼装作不存在的张海凝,冲金万堂含笑点头:“没关系,金老板答应了卖帛书,这桩生意就算是成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两个难缠的女人,阿宁留下一句老板希望以后多有合作,金万堂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呢,立时敬谢不敏,让她老板另请高明。
店里恢复了安静,金万堂偷觑着细赏瓷器的年轻姑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半晌,终于见张海凝视线转来,立即就露出市侩的笑容道:“姑娘,咱要聊的这事儿还是挑个人少的地方讲吧。”
张海凝扫了眼一身朴素却镶嵌了两颗金牙的老头,心想或许算不上是光彩事,能低调则低调,便点头应下。
正巧,工作日期间,琉璃厂的顾客游客并不多。
金万堂索性关上店门,请人去了装有暖气的里屋,满上茶水,坐定后开口:“这件事本是说不得,既然姑娘得二爷看重托我告知,那咱也不藏着掖着了,不过,姑娘切记不要告诉了旁人。”
说是不藏着掖着,张海凝还是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不乐意的情绪,甚至……有一丝畏惧之意?
曾经的九门到底对金万堂做过什么?或者说,金万堂经历过什么?
要问缘由,整件事就得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时讲起——
彼时九门九大家族已经各自迁离长沙寻找新的容身地,金万堂只听过一耳朵,了解那时尚年轻的霍仙姑正是九门霍家的当家人。
金万堂很早就在古董鉴宝这一行出名了,鉴赏书法字画玉石、铜锈木石八大品的各种技巧他都会,就没有他不内行的。
金万堂说,他几乎用半辈子时间,与古玩达到了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
许是因为他和霍仙姑有几次生意上的合作,某天他正琢磨一只弥勒佛吊坠,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一身素色旗袍的霍仙姑就这样走进了金万堂的铺子。
霍仙姑来意干脆,想要邀请金万堂做行动的评估鉴定,给予丰厚的利润,金万堂不禁被美色迷惑,于是顺势就答应了。
“那次行动的牵头是霍仙姑?”张海凝问。
金万堂笑着摇了摇头:“具体来说,是九个人。”
张海凝顿时想到了九门,看金万堂多有戚戚的脸色就没打算多问。
金万堂继续了讲述,一九六三年初,一只超过两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进入四川的四姑娘山,他正在其中,据他描述,若算上搜集资料与买装备的,足有千人之多。
也因人数庞大,队伍的后勤补给及时给到,便抓紧时间赶路不曾停歇,到了地方安营扎寨后行动就开始了,金万堂只负责分类和鉴定队伍其他人带回来的东西。
送到他手里的多是文书古籍,内容十分丰富,有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