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本身是位于山中的大石窟,牢房则是一个个小岩穴。
石窟内的结构错综复杂,绕来绕去,孔洞繁生。明明没有光源,四处却是明亮的,丝毫不影响行走和辨认。
防御系统可谓集天地之精华,雷皇城的设计图、灵曲的机关和阵术、沧阳的禁制术、月下垣的资金,合在一起才打造了这个世间最顶级豪华的流放之地。
恐河童将食指压在唇上,悄然道:“从现在开始小声……”
话未说完,就听到华英天真又烂漫地敲了敲第一间牢房的门:“你好啊?”
……
片刻之后,一个苍老、幽沉而低缓的声音回应了她,混合着岩穴深处传出的悠旷回声,如同长眠于地下的月河龙王被唤醒:“雉——子——无——知——!”
“轰”的一声,眼前的木板门被震飞,在飘向高处的过程中四分五裂,化作灰尘。
恐河童吞了吞口水,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脏,紧张地看向洞口。
门外有禁制、灰尘没有落出来——明知如此,但是在这毫无温度的未知光线下,在这安静而压抑的封闭空间里,面对着恶行昭著的老前辈——无论哪一条,都足以将人心里的阴影放大。
而且看华英的模样应该早就及笄了,这位前辈却依然叫她“雉子”,可见他是寿命远长于人类的高级灵兽。
迄今为止,有记录的、寿命最长的灵兽已经活过了三千年,当然在人类无法涉足的广袤区域,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长寿者。所以此时此刻,他们可能见证了远古神迹也说不定。
“前辈勿怪,我们并非有意冒犯。”恐河童诚惶诚恐地道歉。
嚓——嚓——嚓——
静谧的石道中,忽然传来了鞋底摩擦地面的声响,恐河童心下一沉,不由自主地随着这个频率放缓了呼吸。
随后他看到了一张被苍苍白发和浓密胡须覆盖的脸,须发交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楚它们的界限。
脚步声停在了牢门前的几步之处。
那位老人稍稍抬起了头,仿佛在将他们打量。沉默在众人之间蔓延。
半晌之后,那宛若叹息一样的语调和着低沉沙哑的回声如此说着:“不是罪囚吗……”
“我们路过的!”华英响亮地说。
恐河童觉得自己瞬间沧桑了几十岁。
在这种地方除了罪囚、杂役和本地灵兽,那就只有入侵者了,路过的?!信了你的邪好不!
“……原来如此。”
原本担心被举报的恐河童听到了不可思议的回答,那位老人家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望着华英,饶有兴味地聊了下去:“半个人类,有意思……”
恐河童惊奇地将华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所谓“半个人类”,没理解错的话,是说她父亲和母亲之中有一个是灵兽。可是在他看来,这丫头明明是正儿八经的人类,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难道她曾经用什么办法,把灵兽的血脉给压制住了?
正纠结着,华英已经在老人的指点下知道了师尤霜的确切位置。
这诚然为他们省去了不少麻烦,未免节外生枝,两人马上拜别老人家,去找师尤霜。
“那边,不……”
地牢里机关重重,见这两人不知死活地乱闯,老人难得出言提醒。
可话音未落,恐河童就听到一连串“嘎啦嘎啦”的声响,好像链条牵扯着机关启动了。
墙上露出黑黝黝的洞口,三道亮红色的光柱投射出来,犹如利剑出鞘,火焰喷发,闪瞎了他们的双眼。
恐河童猛地拎起华英,一阵凌波微步,脚跟刚离开地面,滚滚烟尘就彻底淹没了来时的路。
那些光柱一击不成,就像探照灯似的在整个空间里旋转扫描,他们所过之处光焰横飞,爆炸不断。
老人仗着禁制强大毫不受影响,袖子一甩,就回房休息去了。
恐河童夹住华英没命狂奔,好几次差点被攻击扫中,又左突右闪,漂移起落,用十分凶险的姿势避开,鞋底摩擦地面时急促刺耳声响始终缭绕在身边。
惊慌间,他的帽子被一股强劲的气浪打飞,露出一张丰神俊朗的人脸,竟和苏仇一模一样。
华英侧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地道越来越崎岖不平,恐河童脚下一绊,两个人一起飞跌出去,摔得眼冒金星。
这一下窜得太远,直接脱离了光柱的感知范围,光柱们又在原地打几个转转,没有发现目标,就消失了。
恐河童摔的姿势有些奇特,上半身俯趴在地上,膝盖以下弯过去,杵在墙上。华英虽然是平躺着的,但她没有灵力作为缓冲,摔得更惨。
恐河童艰难地往前蹭了蹭,把全身放平,然后翻坐起来,瓮声瓮气地问:“喂,你没事吧?”
这声音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寂寥之地变得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