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冰封万里。
赎玉剑停下后,就被冻结在河道之中,厚玉叠晶浑然一体,如同寒川遗迹初现人间。
不明生物之所以能够作威作福,大部分是靠那河水奔沸。如今水已结冰,它便焦躁不已,不断低吼着。
华英又一抬手,指尖弹出一点明光,将那生物逼退少许,给莫非留出进入结界的空当来。
莫非将部分灵力汇聚在脚底,纵身跃入。碧水清空扇一展,清风荡漾,雾气尽散,那不明生物终于原形毕露。
“原来是枭蛟。”莫非面色凝重,“此等生灵怎会出现在莽河?”
枭蛟见有人胆敢进来,顿时觉得受到了冒犯,但它没有了水与雾的保护,碧水清空扇在身边飞旋,一忽儿展开,阵阵风浪如刀;一忽儿又收起,像板子一样打在它身上。紫电咆哮,自有白焰相对;蛟尾拍击,却只拍到一团空气。华英从旁协助,一时间,枭蛟的手段被压制住了。
但它不是那些短智的生灵,高等的枭蛟也可以化为人形,行动举止皆与常人无二。结界中陡然一静,它将身子放得很低,像蛇一样在冰面上游弋,使莫非不能肆无忌惮地施展白焰。
就在这时,它仿佛听到一声融合了许多复杂感情的悲音。枭蛟猛然抬头,对上了结界外那个人幽深的眼神。
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升起:她什么都知道的吧。
那些它真心待过的人,早已被它瞳孔中的不甘和怨憎涂抹得面目狰狞。
它丢在脑后的璀璨年华,也是他们不愿回首的过去。
它回忆里的一声微笑一声叹,是他们描述的一阵寒雨一阵风。
枭蛟急切地摆动着身躯,向它的对手靠近。晶莹的泪珠逐渐在眼角凝结,即使它早已忘却自己从前的模样,但这短暂的对视,也让它的内心得到了片刻安宁。
在它斜上方,莫非忽然笑了一声:“你这样的,我打起来更顺手。”
枭蛟眼中露出一丝迷惑,还没领会到他的意思,颈部就重重地挨了一下,身子登时一麻,下意识地要蜷缩起来。
紧接着,碧水清空扇发出碧莹莹的光,笼罩在它头上,上震阴邪,下除秽气,它浑身软趴趴地,连转弯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旦迈出那一步,你就该想到会有如此结局。”雪亮的刀光一闪,莫非跺下蛟首,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冰冷,“即使装得再温顺,你也装不回原来的样子。”
长刀回鞘,莫非半垂着头,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颈间。他又何尝不是踏出了那一步,无法挽回地活成了笑面鬼。不知是他自身的怨愤使然,还是当他站在边缘时,恰好有人推了一把。但无论如何,他的结局必定不会比这枭蛟好看吧。
结界中下了一阵红雨。
华英颦起眉——此人身上的戾气有些重。
枭蛟这种生物,有时会往邪气浓厚的地方钻,许多书册记载它们“好以邪气浸其鳞,乃普天之下最为趋邪乖戾之物”。莫非手刃一百二十多人,已是凶煞之气缠身;而他又砍了一头枭蛟,就凭人家阴邪记仇的属性,极有可能将自身的邪气也转渡到他身上。
被墨池般的视线紧紧凝视着,莫非打了个哆嗦,忽听华英道:“你跟我走吧。”
“嗯?”他感到很意外,怎么突然想通了?
“锋利的剑如果放任不管,就不知会刺伤谁,不如我帮你指定目标。”
“真直白啊!”莫非抱怨着,“起码说一句,‘我肯定你的实力了’或者‘我需要你这样的剑’,什么的吧?”
华英顿了一下,似乎很疑惑:“我以前就知道你实力很强啊。”
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最让人无话可说。“那我以后生是含雪楼的人,死是含雪楼的鬼了吗?”
“也不全是。”华英唇角牵一牵,挑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若想此约作废,打败我就可以了。”
莫非一时噎住,不是他的错觉,话多起来的华英确实有点坏心眼儿。
打枭蛟的时候,无论战局如何变化,形式如何凶险,她都面无波澜,应对自若,仿佛只是在练习剑术。为何剑锋一落,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