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镜打道回府,元不惜继续他的工作,笔尖在砚池里浸了浸,却不知如何走了神,任它在宣纸上晕开斑斑墨迹。
“试试这个味道如何?”花无垠用白瓷盏托出一些黄澄澄的杏子。
“这不是城主赐给公子的吗?公子还是留着吃吧。”元不惜把笔放一边,端着被浸得一塌糊涂的纸张左看右看,“你从这个方向看,再添几笔是不是可以描出一位老仙翁来?”
花无垠从桌子的对面伸过头来:“我倒觉得不拘什么年纪的神仙都可以画,只要你把这坨仙翁当成他衣服上的花纹。”又亲自挑了几颗杏子塞给他,“别客气,这几颗大的都拿去!”
元不惜只好尝了尝,结果酸得牙关直打颤:“咳!这果子是越长越生的吗!”
花无垠若有所思地看着:“果然……”
“果然??”
“那日教我们咒术的刘前辈提了一筐去演武场,给每个弟子都发了两颗。没想到他把剩下的送给了父亲,父亲又转赠给我。”
元不惜吞了口口水:“那公子您这筐打算如何处置?”
“不能只有咱们难受啊,明日我带去含雪楼,每人分点儿。”漫不经心的笑容流过唇角。
元不惜脑门上挂着一滴冷汗:“公子,您浑身四溢的黑气究竟是遗传了城主的,还是师承了刘前辈的?”
花无垠想了片刻,一挑眉:“有区别吗?父亲也是刘前辈教出来的。”
花原秀回来了,带着成功离间蘋、秦的英雄之名。
元不惜说,关于原秀公子不顾自身安危离间敌军的事情,早就有人悄悄在秦霜边境传颂,跟着便传到秦军的耳朵里。秦军有一次吃了败仗却没等到援兵,再听这故事就生了疑心,还派人去蘋地试探过,但蘋地没有处置原秀公子。
花无垠前去答谢救命之恩,却没有见到花原秀本人,也没有见到可爱的穿红肚兜的小弟弟,倒是被一个绯色衣裙,头戴银簪花的小姑娘拦住了。
姑娘挽着足有身高两倍长的大刀,朝别处努努嘴,示意他绕道:“此路不通。”
花无垠狐疑地问:“方才不是还有人过去了吗?”
“谁让你长得这么可疑?”
花无垠哭笑不得:“向晚堂妹,咱们在演武场可是见过的。”
“哦,就是你呀——”花向晚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忽然勾勾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什,什么就是我?”
花无垠被盯得有些发怵,下一秒,长刀突然快稳狠地向他脸上戳来,花无垠猛地闪开,那刀光却不依不饶地追在他屁股后头。
“什么阿猫阿狗都拿得了你,还不好好锻炼,留着你出去给人笑话吗!”花向晚一面说着,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继续跑,不准停!”
花无垠给她弄懵了,冷不防刀柄往下一压,又往上一弹,正撩在他小腿上。花无垠绊了个四脚朝天,利刃定在他的印堂前,寒气四溢,烁烁发光。
……
“呼——”花无垠一头冷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像鲸吞似地大口喘气。
花向晚笑了起来,慢慢儿踱到他身边,在他头顶上方蹲下:“老哥说最近有个眼睛大身材瘦的歹人出没,你也小心一点。要是再被捉住啊,往后咱们出门就不用看黄历,只看你了。”
花无垠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想了想,把自己的眼睛眯小了几分:“眼睛大身材瘦是吧,我看你就挺符合的。”
圆圆的杏眼,是大眼睛没错;娇俏玲珑的身材,也可以说是瘦。
花无垠原打算逗一逗这小妮子,不料她目光一滞,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堂兄,你居然这么幼稚的!”
这脆生生的一句抱怨,听得花无垠心都化了。
在那扇紧闭的门前,小花骨朵叫了一声“堂兄”,而那双琉璃一样的眸子是真真切切地望着他的。
花无垠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而被她一巴掌劈在手背上。
“嘶!你哥呢?”
“哦,他说不用谢了!”花向晚摆摆手,“要不是华英姐的计划里捎带了救你那一节,他才不会去呢。”
花无垠沉默了一下:“‘华英姐’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花向晚贴身掏出一册书卷,翻到第二页,手指在上头敲了敲,“瞧清楚了,烽火英雄榜第十五名,含雪楼华英!就是挂在咱们暗杀组名下的华英姐姐,可谓含雪楼最强的战力。”
花无垠的视线一飘,看见最上方的一行字:第一名,月下美人萧无妄,男,天下第一大魔头。
他抽了抽嘴角:“这烽火英雄榜是谁编的?他行事一定很神秘吧?”
“你怎么知道?”
“就凭月下美人四个字,萧无妄还没有劈了他。”
“……是一个叫万兽的人,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但他写的东西一般是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