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日影西斜,从门缝透入的光换成了摇摆不定的烛光。花无垠将外罩裹紧一些,脑袋在膝盖前一磕一磕的,昏昏欲睡。
忽听到两个人匆忙走近,并把外间的门窗都关了。其中一个陌生的声音问:“你看清楚了?”
“是的,那个花家人给了花原秀一叠银票,但他们说话声音太小了,我只隐约听到‘避邻’二字。”席志猷接道。
“避邻……”陌生人喃喃地念。
避邻……花无垠同时在心里琢磨。
席志猷一哂:“他们的邻城不就是秦霜么,看他今次如何避开!”
然而一个时辰后,花原秀带了一副地图前来,说矿的东面将于今夜子时换防,正是一举拿下的好时机。“你们刚劫持了二公子,沧阳绝对想不到你们会不待谈判就动手。今夜月黑风高,矿东蔽林道内极易隐藏人影。”
“避邻”原来是指蔽林小道!花无垠恍然大悟。
席志猷沉默了一会儿,问:“阁下今日可曾见到什么人?”
花原秀一愣:“小可今日见到了不少人。”
“花家人呢?”
“小可自花家而来,自是全见过了。不过二公子是在来蘋地的路上才见到的。”
“……我们会即刻与术师们商议,原秀先去芳梅园歇着,这接风酒,怕是要待我军凯旋之后再一并请你了。”最初的那个陌生人笑道。
“好,小可在此静候佳音!”花原秀拱了拱手,转身而去,步子轻快。
“怎么样?”那人看着花原秀的背影,淡淡地问。
“我看不可去。”席志猷亦盯着那厢,直至花原秀脱离视野,眼睛都没眨一下。
花无垠动了动脖子。摆了许久侧耳旁听的姿势,还真是有些累。
这下花家的盘算全被对手察觉了,要如何应对呢?
蘋地选择按兵不动,当太阳再次升起时,他们仍然收到了不好的消息:秦霜昨晚差点就要攻下寒曦矿,但到后半夜时,敌方忽有高阶术师到阵,秦霜遭受猛烈反扑,屡次使人向盟友蘋地求援,未果,损失惨重。
蘋地震惊,求援未果是个什么情况?
城主大人一番调查,终于发现了原因:花原秀走后,在城主的暗示下,大家误以为求援的使者乃是敌人所扮,是来煽动蘋地出兵的,就把他们全打发走了。
城主急忙派人去向秦霜解释,然后把花原秀叫到跟前。
“原秀啊,你们花家到底做了什么?怎么秦霜会没头没脑地去抢矿呢?”
花原秀道:“城主不信我么?昨夜本就是出兵的大好机会,如果蘋地能和秦霜通力合作,结果就不一样了。是您犹犹豫豫贻误了战机啊!”
“哼,敌人昨夜一定是早有准备,否则怎么会有大批的高阶术师突然出现在同一地点?一开始秦霜的行动看似顺利,但那只是引诱他们深入的手段,好让他们掉入埋伏圈。”
“大公子失踪后,有多少高阶术师盯着敌对的城?寒曦矿这样敏感的地方,怎会没人巡视?高阶术师出现在那边很奇怪吗?”花原秀道。
城主的语气变得惆怅:“昨日有个花家人塞银子给你,我担心你收了贿赂,给我出馊主意呢。”
花原秀哼一声:“他的确是贿赂我,不过是想让我在你面前代为引荐。”
“引荐?在沧阳待着不好吗?”城主笑一声,反问。
“他的亲戚犯了些事,他怕被连累,打算另傍个靠山。”
城主觉得自己多年的老便秘又犯了:“那位壮士现在何处?沧阳可有什么新动作?”
“等着!他冒险来送一次信很是不易,总要多给些时间。”花原秀终于端起了城主熟人的身份,既要表达愤懑之情,说话也就不那么斟酌措辞了。
城主只好点头,允诺这回如果立了大功就一定不会亏待那人。要不然,仅靠一个在花镜心目中地位不明的人质,能换来多少好处?他和瞎子捉鱼一样没把握。
如果花无垠能变成花知源就好了。城主如是想。
花原秀告退,城主却叫住他,一双眼眸深沉而严肃:“昨日那些话,花无垠在暗阁后全听到了。”
花原秀笑着摆摆手:“他见到叔父的机会还没我多呢,总不会傻到没有证据就告状吧?”又玩笑似地一躬身,“若真被告发了,小可索性携那送信人一起投奔城主,还请城主收留则个。”
城主笑骂:“小没良心的,你父母兄弟都在沧阳呢。”
花原秀耸肩:“所以呢,城主居然觉得小可会为区区几两纹银坑您,哎。我们不是还有言在先,请您用寒曦石帮我搭一座十六桩吗?”
城主摸着鼻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依旧是凭门远眺,看着花原秀一步步穿过庭院,在通过那头的垂花门时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城主将双手团入袖内,探出上半身朝屋顶看了看:“席志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