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不惜张了张嘴,最终也没甚心得可说。作为一名优伶,他主修的方向诚然不是武艺。
“百人混战”是楼主紫凝用来挑选新人的法子,就连常把事情丢给刘颜开的甩手掌柜花镜,也很赞叹这法子省事。谁的武艺强,谁的耐力佳,谁的心思敏,一战便知。
直至很多年后,华英把莫非挖过来,才十分耐心地让他们一对一战斗。各种刁钻的考题花样百出:让火性术师在湖面决斗;让处于下风的人听到朋友的呼救声;把两个至交好友拆开,一个作考官,一个作考生,考官的术法必须压制考生;等等。莫非将顺利化解窘况的人挑出来,说:“武艺高强的人已经够多了,咱们来玩点别的。”
花无垠往手心倒了一点药,开始像糊纸浆一样随意涂抹。元不惜抬了抬眼,本是想看看他的,却连他是黑是白都没瞧得清,就把视线一避,慌里慌张,匆匆忙忙,只在薄薄的耳朵尖上留下一点绯红。
花无垠抽了抽嘴角:“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形象还算正派,从没吓哭过小朋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是,我……”元不惜满心焦虑,又怕说错话惹人不快,又无法什么都不说。硬着头皮吐出三个字,就没了下文。
无法表达,也无从狡辩,自己的惶恐与忌惮,确确实实因眼前这个人而起啊。
他局促地咬着唇,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紧,心上更是一阵火烧火燎。
一开始明明没打算露面的,至少以前每次经过这里,他都是埋着头匆匆而行。如果拥有一件大大的外罩,他一定把自己裹得谁也认不出来。且今日的演武场尤其哄乱嘈杂,让他本能地讨厌这种气氛。
元不惜返回时,人群已散,天与地融化在旖旎的黄昏中,烟暖云薄。
花无垠披着满身霞光,抬头看风叶飘来飘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只是因为一瞬间的犹豫,就让元不惜看到他的双眼蒙着浅浅金辉,一片春和景明。
同样是被孤立、被排斥,但是最终产生了心理阴影的元不惜无法理解这种眼神。
——金疮药,你要涂点吗?
元不惜捏着瓶子,用的力气有些大。事实上,他在走出来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花家公子跟他是云泥之别,天底下有几个贵人愿意丢脸的样子被人瞧见?
有人说,花无垠在外流落了那么久,应该不那么盛气凌人吧?但谁能指望像元不惜这样的人能被网开一面呢?伶人馆就是个大染缸,他的客人鱼龙混杂,犹以声色犬马之徒居多,在他看来,正是那些多年落魄、一朝出头的,才会想尽办法证明自己高贵天成,个顶个矜傲难处。
元不惜垂着脑袋,秀气的眉头下透出担忧之色,暗暗祈祷对方不要拿他撒气才好。或者把他远远地发配出去,他也只能念一声谢主隆恩,然后闭着眼把这条性命交给老天。像他这样被城主府赶出来的,就连人伢子也嫌卖不出手,最坏的打算是被送去当小倌,或被扔在某条野路上自生自灭。
没有摆脱奴籍,他的未来不过是一团纠结晦暗的阴影,什么都看不清。
头顶不知名的植物沙沙作响,花无垠的声音突然顺着风飘过来,颇有几分不真实的味道:“这么远够了吗?”
“啊?”元不惜望着不知什么时候与他隔开无数尺的红袍,有些傻眼。
“那这么远?”花无垠又往后挪动几步,无奈道,“再远就要用喊的了。”
主动离他远一点,这也许是……也许是一种体谅?元不惜反应过来,心里五味杂陈。
接着就听花无垠用好大的声音在那边自言自语:“被嫌弃了……果然是刚刚太凶残了吗?是我做得过分了?不会突然冲过来替堂兄报仇吧?隔这么远是为了助跑吗?”
“……小人不敢。”
“是不敢呢,还是不想?”哪里知道他一本正经地接话,语气不温不火,慢条斯理的,圆圆的杏目中却分明透着一丝调笑。
……这是腹黑吧?!
元不惜纤弱的神经又揪起来了。对方看似不介意,但这种说不清喜怒的笑脸才可怕好吗?
总之……先道歉吧。
“小人嘴笨,若方才冒犯了公子,还请您恕罪。”
花无垠莫名道:“告什么罪?本公子的仁厚之名并没有传到你耳中吗?”
这语气,果然是得罪上了。
“我……我错了。”
“所以说错哪儿了?”
“哪哪都错了!”元不惜都快哭了。
短暂的沉默后,许是发现面前之人紧张过剩,花无垠想了想,调整好面部表情,确保自己各方面都像个天使:“本公子刚刚才和人大战三百回合,消耗过大,不能拿你怎么样……”
话音未落,就见元不惜身子往后面一缩,拼命地摇头。
哦,这个不算安慰么?
“你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律法是怎么规定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