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祝池雪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别出声。
他声音平静地答到:“不曾。宫中除了我还有谁?”
的确,别说月宴宫里只有世子一位主子,就是整个宫里,也只有世子殿下一位妃子。
看来是她方才睡得太舒服,梦还未醒,听岔了。
“那世子早些睡,有什么事便唤奴!”
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
侍女惊魂未定,极小声道:“还好世子提醒及时,否则方才……”
虽然她自愿替王爷做此事,但不代表她想死。到底是能活便活着最好。
祝池雪:“你从后窗出去,后头没有人睡。”
侍女:“好。”
她觑着祝池雪的脸,小心翼翼道:“世子,您……近来身子还好吗?我看世子的脸色很不好,听王爷的人说,世子自小身子不好,常年生着病。”
祝池雪唇角微弯了一下,那笑意浅淡得像高日下的薄雪,只出现了一瞬便慢慢消失。
“无妨,只是近来晚睡,看着如此,不碍事。”他顿了顿,“你勿要与我父亲说,他年岁已高,整日殚精竭虑。”
侍女点点头:“我知道了,世子。”
既是如此说,那应该……无妨吧。
世子也没有道理骗她,骗王爷。
待那侍女走了,祝池雪靠近窗边仔细听了一阵,听她确实离开走远了,不像被人发觉,才合上窗子。
祝池雪思及明晨起身还有许多事要应对,忽觉疲累,也没了心力抄写诗书,剪了烛火,借着门外一点月光叹息一声,便睡下了。
大概是身处宫中,无什么事可做,日子过得既快又慢。
祝池雪便这样抄写诗书,偶尔与闻晏一同用膳,平平淡淡过了好几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春水端着东西进来,道:“世子,药煎好了。”
祝池雪淡淡“嗯”了一声,春水便把药碗从托盘里端出来,放在桌案空着的地方。
他放下笔,状似无意道:“糖块取来了吗?”
春水瘪嘴,道:“没有。每回我跑去给您拿来了您都不吃,叫我们吃,我还拿了做什么嘛。”
祝池雪笑了一声,说:“你且拿来吧。有时这药还是太苦了些。”
春水奇怪道:“可每次我们煎药都认认真真的,太医给的方子、抓的药也一样,怎会有时候更苦些?”
祝池雪:“我也不知,大概有时候嘴里就是苦些。”
那倒也是,春水自己生病的时候嘴里也发苦,最懂这种感受。
她便跑着去拿糖块来了。
回来的时候门关着,药碗已经空了,祝池雪正在那盆新换的海棠旁边,似乎在从窗子看外面天空。
“世子怎的在那儿看?”她走进屋子,拆开糖纸,“糖块。”
祝池雪:“你们分了便是。我这会儿又不觉着苦了。”
“我看世子就是消遣我。”
话是这么说,糖倒是老实吃了。
她吃完糖,拍拍手,听见外头似乎有动静,忙跑了出去。
祝池雪回头看一眼,见她出去了,才将花盆转了一下,将盆里土壤湿润的那面转向墙。
没一会儿,春水又跑回来,有些高兴似的道:“世子!陛下身边的黄公公来了!他带了好多赏赐,要世子去接呢!”
祝池雪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便跟着走出去。
他见着那内侍,道:“黄公公。有劳你来一趟。”
黄公公一晃手,说:“世子这是什么话,这是奴的幸事。陛下盛宠世子,赐了许多珍稀之物。”
他一样样介绍罢,祝池雪才淡淡笑着:“臣谢陛下恩典。”
黄公公冲身后的小太监们晃了晃手,立即便有两个小太监呈上来两物。
“这两样尤其珍贵。一件是雪狐皮所制成的大氅;这是李朝时期那位世子喜欢的大诗人所留下的诗册,乃是孤本,都是陛下听闻世子喜欢,特赐给世子的。”
除此之外的赏赐数不胜数,因着世子久病缠身,还有许多极为稀少的药材,也都是陛下从库里大笔大笔批赏给世子的。
若是旁人,大约已经掩盖不了心中狂喜,一个劲儿谢恩叩拜,但这位祝小世子竟是宠辱不惊,神情半分微动,只是依着礼数浅淡笑着谢恩。
黄公公心道,这位祝小世子恐怕真是志不在此。既是如此,陛下如何都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黄公公走后,祝池雪吩咐春水她们道:“都放进库里吧。”
春水惊讶道:“都是陛下钦赏的,世子不用吗?”
这么多能值千金的东西,世子竟然都不在意,如此丢在一旁,置之不理。
祝池雪摇了摇头,转过身走回屋子里。
春水看着他,想到先前几次,世子受召前去见陛下的时候,神情都……很令人难过。
又看到今日的情形,仿佛不将陛下的赏赐当成什么要事。
世子似乎……真的并非和陛下两情相悦。
她走入屋子,倒了杯茶,递给祝池雪。
一边斟酌着,小心翼翼开口。
“殿下……”
祝池雪抿了一口茶,“嗯?怎么了。”
春水:“您……真的不喜欢陛下吗?世子都不想用陛下送的东西。”
祝池雪顿了顿,放下玉白茶杯。
他轻轻叹了口气。
春水满腹疑问:“为什么?”
她一直身处宫中,并不知道那些新帝与祝家的事,不知道其中纠葛,更不知祝池雪是如何才进的宫,祝池雪也未曾说过。
那些仇怨,其实宫中并没太多人清楚知晓。
她甚至还以为祝池雪进宫是因为与新帝两情相悦。
祝池雪弯唇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其实单纯以喜不喜欢来说似乎不对,应当是“是否憎恨”。
闻晏要挟欺骗祝家替他谋权篡位,害祝家落人口实,丢了祝万山兢兢业业一腔热血这么多年才换来的忠臣名声。
后又杀了先帝,彻底陷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