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当真。
她时常喜欢咬着草根说:“伊蕾娜的女儿快出生了,我们得找个机会回去。看看小公主更像谁。女神保佑更像伊蕾娜,像法雷亚可太糟了。儿子,我跟你赌今天晚上的火腿肉,伊蕾娜绝对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法雷亚这会儿铁定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像头巡逻的狮子,一点就炸。”
“要是你见着伊蕾娜的女儿,你可不能动手。”她警告他,“你得克制点,小伙子。再喜欢也不能把一个女儿从她的母亲身边偷走。你知道那得多痛苦吗?就像小贼把珍珠从贝母柔软的身躯里割下来抢走。”
贝母用它的痛苦与温柔孕育出圆润美丽的珍珠,然后又一次遭受挖心剜骨之痛,失去藏在体内的珍珠。
那是为数不多的,他还是个人类的时刻。
跨过死亡让他丢失了大半的过往,记忆七零八落。死火在身躯里燃起的那一刻,痛苦与记忆一起涌进来了。
有些是他倒流回来的记忆,有些属于希黎刻,混杂在一块,分不清是谁的。同样的一个场景,他可能有两份回忆,一份属于自己,一份属于沉睡在他体内的希黎刻。
起码他无比确信这段回忆的来源不是希黎刻。那团死火没有任何给一个濒死幼崽讲故事的闲情逸致。
它躲起来睡觉,醒来便竭尽所能地挖苦嘲笑挣扎求生的流浪儿。然后又在他咬牙爬过生死界限后,漫不经心地教给他一些求生技巧。
突然之间,无论是谢伊,还是挂在灯饰上的死火都被触动了一根神经。一人、一团火焰,同时朝城外的某个方位看去。
希黎刻从黄铜灯饰里窜出来,飞到窗边,从帘幕的缝隙里窥着外面。
雨夜茫茫。
“啊哈,是圣职者。”死火说,“那群白色的老鼠回巢了。”
……
大雨持续下着,仿佛要冲刷人间一切罪恶。
王城外不远的一个旅馆,灯火还亮着,靠近窗户的一座烛台在玻璃上映出一团模糊的光晕。一伙雨夜里的不速之客刚刚披着漫天风雨闯进来。
有人拿起那座烛台。将它放在一张清空出来的木桌上,再抖开蓝丝绒的桌布,仔细小心地铺在其上。摆上葡萄酒、银色的圣餐杯、还有一小篮泡过白兰地的各色果干。
本应作为主人招待来客的旅店老板夫妇此刻却低着头守在门边。夫妇两人满头冷汗,大气也不敢出地躬身等候,头都不敢抬,更别提仔细打量来客。
他们提心吊胆,生怕有一丝差错,让这伙招惹不起的大人物降下雷霆之怒。
教堂最后的晚祷钟早已敲过,最后一杯啤酒也已喝完。旅馆正要吹灭最后一支蜡烛,这一伙从天而降似的骑从队伍却在漫天风雨里突然砸门,高喊要求借宿。
哪怕隔着瓢泼大雨,眼尖的旅馆老板仍能一眼看穿夜幕:人人的马匹鞍饰可都带着圣职者的标记。
随即大匹的骑从涌进旅店,将住宿的客人从床铺拽下来,将他们赶去阁楼与地窖。
见多识广的老板眼睛毒辣,电光火石间眼风一扫,就看出这伙骑兵们的与众不同——外面泼天的大雨,这些雨夜急行的骑兵们身上却干燥如常!
确保清场后,骑兵们才纷纷朝两边避让开辟出一条通路,让那个始终抚摸权杖站在后方的高挑人影走进来。
那人缓慢踱步走进来,在那张清理出来,还特意铺上蓝丝绒垫布的木桌边坐下。
随即,他摘下了兜帽,是一个年轻得不可思议的青年。
这位领头的人留着一头灿烂的金色长发,仿佛被太阳女神亲吻过一般神圣璀璨。
他从袖口露出的皮肤白皙细腻,他的容貌更是高贵俊美。他的神色冷漠高傲,仿若太阳不问尘世凡人。
旅店内的蜡烛燃烧着,散发一股难闻的气味。食物残渣、牲畜、人的汗臭,几种味道混杂,发酵起来。
“赫尔南德斯阁下。”一位年长些的骑兵团长夹着头盔,来到年轻人身边对他低声致歉,“时间仓促,只能寻找这间旅店。本应给您准备更好的下榻地点——”
年轻人微微一笑,抬起手掌止住年长者的下文。
“有遮风避雨的落脚点便已足够。女神教导我们旅行于荒野要时刻谨记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修行。”这位年轻俊美却位高权重的赫尔南德斯阁下似乎很好说话,同他开着玩笑道,“多亏您,我才能让这些护送我的骑士们免于露宿荒野之苦。否则,女神也会怪罪我让她虔诚的信徒蒙受风雨折磨吧。”
年长的骑兵团长低下头,连连说不敢。挤满旅店大厅的骑兵们无声地沉默伫立着,链甲衫闪着令人胆寒的微光。
旅店老板夫妇哆哆嗦嗦地在年轻人的脚边跪下,试图捧起他的靴子亲吻。他不着痕迹地避开,露出宽和慈爱的笑容,俯身作势要扶起这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
“快请起来。”赫尔南德斯道,“你我同为女神的子民,理当平等,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老板夫妇千恩万谢后连滚带爬地退下,顾不上自己的旅店被反客为主霸占,更别提收钱。疯了吗?这可是圣职者!
没有让他们当场奉上辛苦经营多年的旅店作为悦神的供奉,已经算是慈悲为怀了!
差点相拥而泣后,老板娘先一步按住惊恐交加的心情。她压低声音,狐疑地问丈夫,“这位赫尔南德斯阁下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在我们教区听说这号人物?”
赫尔南德斯听起来还像是翡翠海南方来的移民姓氏。翡翠海及周边散布着星罗棋布的岛屿与城邦合众国,他们的领导者有总督也有国王,大小不一。
从前翡翠海在弗莱明帝国民众心里的印象是一片富饶得流淌蜜糖与牛奶的海域。渔业资源丰富到不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