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极仙崖后, 苍舒镜并没有立刻去灌愁海摘花,他回了一趟魔域。
自然是避开耳目,隐匿身份前去的。
他一直保留着苍舒山庄大公子的身份, 没有人知道魔域之主就是他。
除了夕影。
可夕影没有戳穿他。
他想不明白, 其实早已做好被当众拆穿的准备, 哪怕拿不出证据也没关系, 神亲口说的话怎会有假?怎算污蔑?
只要卸掉他的伪装,露出藏在骨子里的魔气,他便百口莫辩。
就像当初被污蔑的夕影一样。
但夕影没有这么做。
就像是……永宁城那一夜遇见他, 又被带回魔域的那几天, 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看着夕影毫无波澜的眼,苍舒镜怀疑他是不是又忘记了什么。
若是小影,定然藏不住那么多心事。
他的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 很好猜。
苍舒镜想不通,头疼欲裂, 无处倾诉。
他一回魔域便去了趟寒潭炼狱。
整座牢笼空空荡荡,没有其他囚犯,只有苍舒夫妇才有此待遇。
苍舒镜形容疲惫地走进去,在寒潭前,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给苍舒夫妇灌了点灵力, 昏迷的两人转瞬便醒,看见苍舒镜的那一刻, 目露惊惧,扯着嗓发出难听沙哑的声。
皲裂干涸的唇一张开, 便淌出淅淅沥沥的血。
他们的舌被苍舒镜摘了, 被喂了炭火后, 喉咙也哑了,说不出话。
苍舒镜充耳不闻,反倒笑容欣慰道:“你们放心,苍舒山庄一切都好。”
是指一整个山庄全都被傀儡替代,维系着风平浪静的原状。
苍舒镜每次做完什么事,无一遗漏,都会温温和和地讲述给苍舒夫妇听。
“不过……很快应该就不太好了。”他看着苍舒家主说:“小影回来了,他看破了照你模样做的那只傀,当着整个仙门的面。”
“就算他不计较,仙门也会调查。”
苍舒镜说着,举起长瓢,往苍舒家主伤口上浇了一瓢寒潭水,帮他清醒,也稍稍洗掉些发臭血污。
苍舒镜哂笑道:“让镜儿帮您洗个澡吧,可惜了,黄泉水还没运来,只能用寒潭水凑合凑合。”
“今日,天虞掌门还问您好呢,他说过段时间就去看看您。父亲别担心,等他们来找你,我就留下他们陪您,好让您二老不那么寂寞。”
明明森然可怖的话,他却说得温柔又含蓄,字字句句都像极了仙门的矜贵公子,身上还穿着那件雪白衣袍。
无论苍舒镜说什么,那被囚的两人给出的反应都极无聊单调,没了口舌,连骂人的话都道不出,只能咿咿呀呀地哀嚎,瞪大眼怒嗔苍舒镜。
寒潭水一浇,皮肉翻白,浑身疼痛地恨不得昏厥过去,却被灵力强行维持清醒。
苍舒镜继续缓缓地说:“父亲母亲,你们是真的喜欢我这个好儿子呀,为了我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舍弃,小影当时很疼吧?”
他闭了闭眼,心口抽痛,阴沉沉地说:“我当时真想不通,他也是你们的孩子,你们怎么就能忍心呢?”
“后来,我想明白了,骨血不重要,你们要的是优秀的继承人。”
苍舒镜勾唇笑起来,笑得狰狞:“现在可还满意你们看到的?这个优秀的继承人不仅将整个苍舒山庄打理地井井有条,还占据魔域成了魔主,这样的滔天权势,你们喜欢吗?”
锁链震动,被挣扎地带出岩壁碎石,落下,又砸在苍舒家主额角,淌出一抹新的血。
任由他怒,任由他沙哑难听地哀嚎。
苍舒镜只含着笑,双目空洞。
牢狱外的属下奉命抬来黄泉水,苍舒镜更兴奋了。
他优雅地挽起衣袖,手指在水中搅了一下,立时能听见消融骨血的呲啦声,手指再抬起,便只剩指骨。
他却毫无痛苦之色,反倒有些不悦道:“他们不敢去黄泉深处取水,这些还不够啊……”
比起他当初浇了满身,险些将自己融成骷髅的黄泉水来说,这些确实算不了什么。
“只能凑合用了。”
他以那截毁成白骨的手舀起一瓢,缓缓往苍舒家主肩膀上浇,一时间血肉呲啦声伴随着刺鼻难闻的浓烟飘起,惨叫却叫不出,喉咙只能发出嘎哑的哀嚎。
苍舒镜一边给对方沐黄泉水,一边往自己手上浇。
可惜的是,他和苍舒家主不同。
苍舒家主虽是修仙之人,比一般凡人更能撑,却做不到修复血肉之躯。
苍舒镜不一样,他像个怪物,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又被他反复浸水消融。
像个疯癫的变态。
一桶水浇完,苍舒家主已奄奄一息,又被苍舒镜渡了不少灵力,维系其生命。
直到这时,他才颇为遗憾地瞥了眼段夫人。
“啊……抱歉,忘了您了。”
他笑容温雅,谦逊有礼道:“水没了呢……下次吧,下次再伺候您。”
他疲惫地靠在岩壁上,皱眉说:“你们要是早就知道我是个冒牌货,还会牺牲小影吗?”
“我是个假的啊,是冒牌货,你们的亲生儿子早就在十三岁那年灵脉衰竭死掉了,我冒名顶替他那么久,你们是真的没发现吗?”
那两人答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喉音。
他便自问自答:“我想,结局还是一样,就算我不是真的,但我能为苍舒家争光啊,你们肯定会假装不知道,将错就错。”
“但……若是那样,至少我不需要小影灵脉了,你们不喜欢他,也不至于抽他灵脉。”
他说着,忽然跌坐在地,捂着脸崩溃地说:“我想了无数方法,可没有一种借口能让我将过错全推到你们身上。”
“从头到尾都是我设计的……”
“若……若我不要他的灵脉,他就不会被你们那样对待,若我没有为了取灵珠夺舍他,他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