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到了怎么办?
苍舒镜一想起夕影被吓哭的模样,就忍不住难过,忍不住愤恨,忍不住痛下杀手。
他将那些拦路的魔头都杀了。
他对那些模样奇丑的魔头毫不手软。
杀到那些玩意死无全尸,杀到他们畏缩在魔窟里,不敢再露面。
苍舒镜才松了口气。
他在黄泉边看见自己血腥肮脏的倒影,才发现,小影眼中那个光风霁月,风骨凛然的兄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袍不再,猎猎凛风吹他浑身血腥。
白衣成猩红,猩红堆地多了,便是洗不清的污重浓黑。
他恐惧极了!
他捧起黄泉的水,往自己身上浇,浇地满脸满身,浓烟腾起,伴随着“滋啦”声,化尸水般的腐蚀液体将他体表淋地面目全非。
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一个劲往身上泼水。
一旁寻迹而来,蛰伏观察的小妖吓得半死。
呀!
要知道,黄泉水之所以是黄泉水,它是能直接送人上西天的啊!
要不是魔窟的大魔头强迫他这小妖跟来窥探,他怎会愿意来这种地方?
黄泉之水,碰一下,都足以让他这种修为不堪,连化形都做不好的小妖怪死无葬身之地。
这他妈哪儿来的神经病?!
竟将黄泉水当洗澡水!
小妖怪吓得浑身发抖,一应激就藏不住的雪白兔耳朵腾地一下竖起来。
苍舒镜似有所感,毁地模糊成肉团的脸撇过来,那双泛着幽暗紫光,嗜杀阴鸷的眼朝他剜来。
完了完了!
命要没了!
小妖怪吓得掉头就跑,却因腿软,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真是丢兔的脸!
眼见着大魔头越靠越近,小妖怪眼泪汪汪,叼着衣摆颤不成声:“呜呜呜,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大魔头看见他的那一瞬,就想杀了他,可一凑近,一瞧那小妖哭得泪眼婆娑,满面委屈,再瞧见他眼睑下那枚小小的泪痣,整个人恍惚了一瞬。
他朝小妖怪走过去,小妖怪跑不动,使劲在那哭,哭得眼眶通红。
苍舒镜顿了下,才从黄泉水中瞥见自己的面目被毁地多恐怖。
若是小影瞧见他这个样子,会吓到吧?
立时,他那被灼烧地痂痕遍布的脸,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恢复时,比黄泉水灼烧还疼。
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甚至眸中的阴暗嗜血被他强压下去。
他不是人,体表的伤害恢复起来很快。
虽然受伤也会疼,也会影响力量,却不至死。
这也是他敢在极刑台上夺舍夕影,妄图保住夕影魂魄的原因。
只可惜,夕影至死都不愿意被他操控。
苍舒镜痛苦皱眉,不是因为皮肉疼。
他想,若夕影的魂魄被他找全了,等他修复完整,夕影应该不会带着之前的记忆吧?
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若夕影记得,那也没关系。
只要回来了就好。
夕影可以恨他,可以怨他,甚至可以杀他。
他的体质特殊,夕影可以玩弄他折磨他很久,直到他的小影消气。
见他恢复成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模样,那不太聪明的小妖愣了下,歪了歪头,睁圆一双兔子眼,湿漉漉地看着他。
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
瞧清这小妖的反应,苍舒镜顿时松了口气。
他朝黄泉水看了眼,裹着噬魂销骨气息的静谧河流中倒映着一副谦谦君子,斐然如玉的模样。
他看起来那样正派,那样像个光风霁月的仙君。
只那双眸子还残留未褪的杀伐阴鸷,眸中喑紫的光幽幽晃动。
他问那小妖:“你现在还怕我吗?”
小妖愣愣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怕的。
他刚刚什么都看见了,这人就像个披着画皮的怪物,现在的模样不过是伪装。
他只是一只小小的兔子精,但他不瞎,他眼睛又亮又圆。
就是……
就是不太聪明。
连惹怒大魔头都没反应过来。
见苍舒镜眉心成川,一副要将困囿于心,拴着锁链的阴暗释放的模样。
小妖吓得连连摇头:“不怕了,不怕了!真的不怕了!!”
嘴上说着不怕,脸上眼底都写着怕死了!
嘤。
苍舒镜脸色稍霁。
又不理他了,只一个人站在黄泉边,杵成了一块石头。
小妖不敢离开,怕大魔头从背后偷袭干掉他,又怕回去被妖魔窟的老大诘问。
他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难不成说:那大魔头什么也没做,只是在的黄泉水里洗了个澡,然后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他说的是实话,可不会有人相信的。
他们只会觉得他不敢去探察,找了哪个兔子窝美美睡了一觉,回来编胡话骗人。
可这一切明明都是真的啊……
如此,又过了好几日。
那大魔头没对他出手,也没赶他走,杵成死石时,偶尔会瞥眸看他一眼。
眼里的情绪太复杂了,不是他一只小兔子能看明白的。
小妖突然胆子大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可这几日的黄泉路,别说人,连个鬼都没有。
那些本该顺着黄泉路去轮回的魂魄,被苍舒镜阻隔在外。
只允带着夕影气息的魂魄进入。
可他等了那么久,在凛风中杵成一块石头,在河岸站成一桩枯木。
都没有等来他想等的人。
“……不会来。”
苍舒镜说:“他不会来了。”
等待的感觉能给他希望,可随着等待的时间越长,那希望便化作失望,绝望……
直到他认命,他谁也等不来。
他的爱,死有余辜。
九荒魔域下起了雪,洋洋洒洒漫天飞舞,不一会儿就将焦枯的魔域覆上一层银装素裹。
小兔妖缩了缩脖子,伸手去接那片片雪花。
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抬起双眸仰望落雪。
一直面容冷峻,没有一丝波澜的苍舒镜忽然蹲下,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