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臂倚靠船舷的苍舒镜频频朝他侧目。
夕影只当看不见。
一手托腮,一手揉捏着小兔妖的耳朵尖,哄道:“小兔子,你什么时候化原型让我揉一揉啊?”
小兔妖脸色唰地一下烧成绯红。
忐忑地瞧了眼苍舒镜。
苍舒镜瞥开眼,拧眉朝不远处的天虞仙山看去。
直到飞舟绕过天虞正门,掠过殊命峰,苍舒镜一挥袖,飞舟的魔域气息便被敛去,他亦褪去一身黑衣,换上一袭月白色的窄袖轻袍,看起来就像某个仙门中人造访天虞。
甚至山门前的弟子不曾阻拦。
就让魔主大摇大摆乘着飞舟驭往天虞境内。
飞舟降落在一处仙峰,这里终年覆满霜雪,凛风刺骨。
夕影有些怕冷,缩了缩脖子。
苍舒镜瞧见,刚幻化出一件圈着绒毛的披风,正要递给他,就被那小兔子抢了先。
兔妖乖乖巧巧地递上一件兔绒锦袍,披在夕影肩上:“您、您多穿点。”
“多谢。”夕影笑着接过。
不忘调侃:“小兔子真乖,知道心疼哥哥。”
小兔妖脸又红了。
苍舒镜:“……”
踏下飞舟,夕影目光逡巡四下,才想起:这个地方应该是叫霜华峰,他记得曾经批给了师兄的徒弟用,后来那徒弟修为没再精进,老死了,这地方又留给了徒弟的徒弟。
如今也不知迭代几番。
见苍舒镜出入此处,犹如无人之境。
夕影心底有了揣测。
叹息着摇了摇头,腹诽:看来师兄的嫡传徒孙辈里出了个勾结魔域的叛徒啊。
正好,他顺带隐匿身份,一探究竟。
等将那不肖弟子揪出来,他就去找师兄,一起刀了这魔头。
“小兔子,葵子还有吗?”
兔妖“啊”了声,“有的有的。”
便从他斜挎的小布兜里掏出一把塞进夕影手里。
小兔妖还是有些懵懵的。
大约是想像不到夕影这般谪仙似的人物,一边嗑葵子,一边吐壳是什么样子。
夕影笑笑说:“凡间折子戏看过没?”
兔妖摇头。
夕影:“哥哥回头带你去瞅瞅,那戏台子一搭啊,咿咿呀呀唱起来时,座下不配点瓜果茶水可惜了。”
小兔妖听不懂,他跟在夕影身后往里走。
苍舒镜长臂一伸,将小兔妖拦住,“你在外面等着。”
说着,一挥手,改变了夕影的容貌。
变成小兔妖模样的夕影还挺开心,可惜的是他脑袋上没那两只一颤一颤的兔耳朵,要不然他自己都想揉自己。
苍舒镜推开霜殿大门,两侧侍立的弟子垂眉顺目,没拦他,连通禀都免了。
他来这倒是像回家一样。
夕影心底窝火。
让他瞧瞧,继承这霜华峰,与魔域勾结的不肖弟子究竟是谁?
“你终于来了。”
霜殿内仙雾缭绕,一袭银色长袍逶地的男子站在一面水镜前,镜中呈现的是人间临安城,一条渡船往来的河流。
夕影跟在苍舒镜身后,抬眸看去。
男子面如冠玉,长立修颀,长得还不错,只是面相有些奇怪,明明眉眼清冷如霜雪,一副修无情道活该孤寡老死的模样,偏偏下半张脸勾着怪异的邪魅笑容。
一半不惹尘埃,一半被俗欲堆砌。
啧,莫不是入了魔?
夕影想不起来这是沈悬衣第几代弟子,他丢失的记忆似乎有点多。
那男子朝他看来时,夕影毫不避讳地对上去。
对方眉心微皱,对苍舒镜道:“你怎么将他带来了?魔域传闻你很宠他,你当真了?”
他把夕影当成小兔妖了。
看他眉心微蹙,满面不愉的样子,夕影暗忖:这不肖弟子与大魔头该不是那种关系吧?
这是……吃醋了?
凡间话本里常有仙魔虐恋,相爱相杀。
最后,要么反目成仇,一死一孤独终老,要么高岭之花跌落神坛,甘愿为爱出卖自己同门。
不晓得这不肖弟子是哪种。
夕影眼底玩味愈盛,掩在簌簌长睫下,配上小兔妖那张怯懦的脸,并不能看出他揶揄的笑意。
仙尊烦躁至极,瞪了眼苍舒镜,冷声道:“你过来。”
苍舒镜走上前,仙尊握住他手腕,探了探灵脉。
他面露讶色,几乎维持不住清冷矜贵模样,重声道:“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了多少遍,让你别再用灵脉温养那人碎魂了,灵魂都凑不齐,你养着它又有什么用?他是被极刑之刃击碎魂魄的,里面掺杂着九天霜雪,同一般凡尘的雪可不一样,你这样下去迟早要因冻凝而衰竭灵脉。”
苍舒镜面无表情地抽回手,垂睫道:“那刚好,救不回他,我就将灵脉赔给他。”
“你——!”
“好了,我来又不是同你说这个的,这是我的私事,你不用管。”
仙尊哑然。
长叹一声,怒气冲冲地朝夕影喊道:“你滚出去。”
你叫我滚,我就滚?
嘁,真是不肖徒孙!
但为了听到这两人狼狈为奸的秘密,夕影还是麻溜离开。
霜殿内布下一层结界,化神期以下并不能窥探到什么。
但夕影是神,就算没了灵脉灵核,他天生神躯,又有什么是他听不到的?
夕影一退出,玉挽仙尊便急着要说话,却被苍舒镜打断。
苍舒镜:“你觉得那小兔妖熟悉吗?”
仙尊愣了下,皱眉问:“什么意思?你真将他当作他的替身了?”
苍舒镜:“我从未将谁当作过他的替身,没有人配得上。但我必须找到他。”
仙尊:“他的残魂就在你心口灵脉里养着,你到底在想什么?不管是投胎还是夺舍重生,没有完整的魂魄都不可能做到。”
仙尊眸色悲悯,叹息一声:“阿镜,你真的疯了。”
“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我不在乎。”
苍舒镜嗓音冷沉,看着像是谁也破不开的冰,实际上,他已如篝火余烬,冰凉漆黑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