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千金的生辰宴, 陆知杭二人提前退了场,徒留在朱门前挥袖送别的张雨筠皱着小脸,硬着头皮去觥筹交错的宴席上, 主动与太子云磐搭话。
陆知杭是看不见张景焕当时银牙几乎都要咬碎的表情, 其中的缘由张雨筠只来得及在宴席散后与张丞相道明, 得来的当然是不赞同的意见。
“已经不疼了,许是昨夜没歇息好。”云祈倚靠在车厢内,丹凤眼一顺不顺地打量着陆知杭,两人此时的距离靠得有些近, 以至于对方那对剑眉都根根分明, 好似浓墨上挑一横, 划破长空。
“还是让大夫把过脉了再说。”陆知杭揉着的动作一顿,收回手后温声道。
他方才诊断时也没诊出问题, 不过保守起见还是多重检查才安心。
“嗯。”云祈漫不经心地颔首, 侧过脸撩起帘布望向街边的车水马龙。
他在动作着的时候, 陆知杭的目光不曾离开, 他审视了片刻云祈的一举一动, 眸光闪了闪。
这症状看起来和他之前失忆时, 强行回想过去记忆的样子有些相似,可云祈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陆知杭又有些捉摸不定。
“看我作甚。”轻轻放下手中丝绸织成的帘布, 云祈宛若寒潭的漆黑眸子骤然与陆知杭在半空中交汇, 哑声道。
“公主是不是觉得头疼时, 脑子里总有些似是而非的画面涌来?”陆知杭并不退却, 双眼温和却又坚定地直视云祈, 低沉着嗓音缓缓道。
清冽如温玉的声音传入耳中, 抚人心弦。
那再柔情不过的眸子, 无端地给他一种直击灵魂之感,云祈下意识撇过头去,轻声道:“没有,只是这几日忧心张丞相与太子的事,与贪污案相关的官员皆被皇帝封了口,便是丞相想查都无从查起。”
“……”陆知杭见他有意转开话题,眸色微暗,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毕竟是曾经耳鬓厮磨的人,尽管云祈面上看不出端倪,陆知杭却能肯定他定是如他所想有回忆起往事的苗头,于自己而言当然是个好消息。
但……从云祈下意识的否认来看,对方对此还是颇为抗拒的。
“驸马还未与我说,适才与张小姐说什么,那般欢喜。”被盯着看了良久,云祈没有露出一点端倪,唇角一勾直接反客为主,追问起了陆知杭来。
听他提起这茬,陆知杭微微一怔,他自认为就是忽悠张雨筠去试试看美人计,没想到车马都走了好几条街了,云祈还记得这事。
“她见我孤身一人,便想着与我诉苦太子想娶她的事。”陆知杭沉吟了会,继续道,“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就劝说张小姐能不能使使美人计,说不定就成了。”
“……就这事,说得如此欢心?”云祈抿了抿嘴角,目光复杂道。
陆知杭温声道:“嗯,虽说张小姐应是不顶用,但只要是能帮到公主的,总要试一试,我瞧太子殿下还挺喜欢她,美色当头说不定就糊涂了。”
云祈眉心微动,压住心底逐渐蔓延开来的异样感,他扯了扯嘴角讥笑道:“不久前我还拿着匕首逼你就范,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这般忠心。”
云祈当然知道张雨筠虽自小养在相府,实则是个没有城府之人,让她来使美人计有些荒唐可笑,一开始就没往这上边想过。
他惦记了一路,陆知杭缘何笑得皎若云中月,竟不知是一心想着他,说句内心没有波澜都是违心话,可再这样下去,他又止不住翻涌的情愫了。
“说来殿下不信……这一个多月来,我已是拜服在你的华服之下。”陆知杭不以为意,厚着脸皮握住云祈的手心,嘴角翘了翘,分明是戏谑的话,他说出口却无端多出几分温柔似水,缱绻缠绵的情意由心而发。
灼灼无惧的眼神凝望而来,云祈几乎是在刹那间就被烫了一下,连带着心跳和呼吸都在那瞬间紊乱急促,乱了分寸。
他蹙起上挑的墨眉,削薄的唇几度开合,却一时半会不知说什么好,手心相连之处传来滚烫的温度,那是旁人都不曾给予的。
云祈想起了在柳树旁忆起的朦胧记忆,记得不清晰,可那刻骨铭心的情意却让他有片刻的感同身受,以至于失了神。
“你可知……你再得寸进尺,我不会轻饶了你的。”云祈喉结微动,说出的话低哑而克制,似蕴含着诸多压抑不住的情绪。
他上一世定是欠了陆知杭的债,今生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他影响。
“倘若是殿下……万死不辞。”陆知杭脸上浅淡的笑意一点点收敛,透着几分正色,察觉云祈没有挣脱的意思,手中的力道加紧几分,像是带着磐石也不能移的意志,亲口许下的承诺。
陆知杭的话温和轻缓,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郑重,假借投诚表达他对云祈那份至死不渝的情意,身为当事人,近在咫尺的云祈又如何能不知。
他面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凝重,嘴角向下撇,再细看才发现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尽是仓皇无措与动容。
对方是在说真的,云祈清楚的知道,此时此刻只要他开口,两年前如胶似漆的一对璧人也可以是当今晏国公主和驸马。
他爱陆知杭吗?
云祈不知,但他的情绪无时无刻都在受对方的影响,他舍不得伤他,不喜陆知杭与旁人过于亲近,在他靠近时呼吸都要窒息般的渴望,种种反应,诡异得他适应不了,更觉荒谬可笑。
但舍了这儿女情长,他方才能一身轻的走上那一条布满荆棘的夺嫡之路。
“殿下……”陆知杭颇有引诱意味似的凑近了几分,精雕细琢般的鼻尖抵在云祈的鼻尖,相互摩挲,低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