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化不开的雾,在镜子裂痕的割裂下更加不伦不类。
于是季南不再勉强自己笑。
一直被忽略的疲惫挣脱枷锁,如同涨潮慢慢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仿佛昨天根本没睡过似的,她现在只想地为床天为被一头扎到水泥地上再也不睁眼。
“那个……谢谢你救我出来。”白贺鸣说,他开口的第一件事是道谢。
救?
季南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你一直拉着,我应该已经被炸死了。”他解释说。
原来如此。
季南看着他矮小的身板,已然明白了这个‘救’字究竟是怎么来的:教徒一个接一个地炸,人群又过于拥挤,他必然挤不到前排,而落后的结局只有一个。
但自己拉他出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救他。
季南移目。
或许是有一小部分‘这孩子我还蛮喜欢的,看着他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惜’的心理在作祟,但季南拉他出来的更大目的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把他当做人质。
危言耸听他的精神值马上要跌破五十,如果不放她走所有人一起死之类。
他能带自己出来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季南将目光拽回来,但视野中白贺鸣清澈纯粹的眼睛又将她的目光放飞。
……总感觉自己像个人渣。
愧疚,对,她现在感到愧疚。
这没什么不对,她会在某些时候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她是个人。
如同拥有上帝视角的第三者,她将自己的情绪剖开品鉴。
“不用谢。”她听见自己干巴巴的语气,“你也把我带出来了,我们两清。”
季南转移话题:“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路的?比工作人员还清楚。”
白贺鸣愣了,迟疑几秒才回应:“我记忆力很好,走过一遍基本就能记住。”
“走过一遍?”
“嗯,之前也来过一次,当时研究所刚修好,大门好像出问题了,打不开,只能从后门走。”
“今天的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贺鸣打断:
“我不会说出的!”
“因为季姐是第一个知道我有精神畸变症还对我很好的人。”他说。
面前的男孩坚定又纯粹,不似是在说谎,季南微怔,忽然想起了埋葬着郑开麒的花盆。
它被掩埋在层层砖墙之下,也被掩埋在无数生命之中,季南甚至不知道这对于一个坟墓来说算是死亡还是新生。
又或许,它只是被这个世界无情地夺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但季南环顾四周,却不知下一步应该如何。
风划过破碎的玻璃,轻抚季南半湿不干的长发,她头皮发凉,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一栋栋建筑遮挡视野,她看不见远方,也估不清未来。
如同深陷迷雾。
“我得走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白贺鸣拦住季南:“不行,你这样哪都去不了。”
季南看着他,她在等一个解释。
“你还没注射ID芯片,一旦经过扫描口就会被立马抓起来。”
听到这句话,季南想起她曾被研究所的激光扫描过一遍,白贺鸣有ID号,而她身份不明。
“ID芯片的注射由监察所负责,他们会组织新生儿或者刚从特异点出来的一代人统一注射,相当于身份标志,代表这个人属于城邦,而不是外面的。”
身份证是吧,懂了。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想办法溜进去?”季南问。
“很难,他们登记非常严谨,每个人都要细细核对。”白贺鸣回答。
“……如果没有ID芯片?”
白贺鸣指了指横在外面的大马路:“城邦安全法规定,每五百米至少设置一个扫描点,重要设施门口也都有,这些都是明面上的。”
“还有暗处的?”
她想起刚刚白贺鸣硬拉着自己绕的远,他怎么说的来着:此路不通?
白贺鸣没察觉季南心里的那点波动,点头道:“暗处扫描点直属安保局,一旦检测出身份不明的立即派人抓捕。”
政府这么严谨不是没有必要,他们刚刚才看到教徒入侵的后果。
这对季南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她怀疑过这些话的真实性,但考虑自己的处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她沉默。
在这没有ID芯片可能比没有身份证还要难混。
“就没有办黑证,不,办假ID芯片的地方吗?要不教徒是怎么混进来的。”
季南只是问问,她根本不期望白贺鸣能告诉自己答案,毕竟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谁知道白贺鸣思考了一下,居然说:“有倒是有,但是办事的人少,也不太好用。ID芯片版本更新的频率很快,那些人总要慢上好几拍。”
那些人指的自然是□□的。
紧接着,白贺鸣又说:“每次版本更新后都有一个期限,如果在期限过后被扫描到没有更换芯片也会被仔细盘问…在身份这方面,政府抓得很严。”
事还不少。
季南想扯开嘴角,奈何它实在不听话,便放弃,眯着眼睛慢悠悠地说:
“你懂得可真多。”
颇有些意味深长。
白贺鸣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季南看到他眼睛乱瞟了几下,又听他干笑两声:“记忆力太好,也没办法呀。”
季南脑海中浮现了四个大字——做贼心虚。
这孩子有问题。
他心思敏感,能靠微弱的变化分辨出天气。知道研究所后门的逃生路线,甚至知道做假ID芯片版本更新要比政府慢上几拍,将这两件事归结到白贺鸣记忆力远超常人,这也就罢了。
但他说过什么?
——“我其实不太懂。”
“我是很可怕的存在吗?因为这个病?”
这样的孩子竟然不懂精神值五十以下意味着什么,竟然不懂‘它’意味着什么吗?
未免也太不对劲。
即便是才到达这个世界短短两天的季南,也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