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叶臻决定与徐翠翠共进退,一半概率是生,一半概率是死。
他提前备好了遗言。
在进入电梯后,他反手一掷,在电梯门关闭前,把手机投了出去。遗言就藏在手机里,他希望如果他死了,白瑞雪不会为他感到伤心。所以,遗言里的他是搬家去了远方。是作为一个朋友,离别前的道信。
捡到手机的是一楼的陈女士,镜像人有着原主相反的品格,她拾金不昧,把手机交给负责保管遗失物品的物业人员小陈。并在群里提醒谁手机掉了。
物业的小陈看到了备忘录,立马在户主群里找到白丰年的联系方式,并联系他。
“你就是白先生的弟弟?”他打量站在门口低垂着眼的男孩。
实在很难相信,因为这个男孩跟他哥哥有很大的区别。
白丰年高挑健美,小麦色的肌肤,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热烘烘的,像冬天的太阳,很暖。
而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孩,面容稚嫩秀美,肌肤晶莹玉透,他站在有阳光射进来的地方,仿佛全身在闪闪发光。他眼睫轻垂,神色淡淡的。
白瑞雪轻轻说:“是的。”
小陈问:“叫什么名字?”
“白瑞雪。”还是用一种很轻的语气,连眼睛都没有抬起来,带出一种怯怯的气质。
小陈低头看了眼手机备忘录上的留言,名字对了,还要再试探一次,谨慎些。
“你哥哥叫什么?”
“白丰年。”
都对了。小陈便没有为难他。
白瑞雪顺利拿到了叶臻的手机。
他低头的一瞬间,看到叶臻的留言。此刻,他没有想,叶臻留给他另一些话。这需要他自己找到。
白瑞雪微微勾起嘴角,在心里说:有缘再见,叶臻。
他慢悠悠走回到C栋楼。
他仰望着。这栋楼里,活人的数量不断下降,生气也逐渐被阴气覆盖。有的人死了,有的人变成鬼,有的人被镜像世界的自己取代……
普通人走进去,会感到一种不一样的阴凉。
剩余的活人就算没有违反规则,也会被阴气渐渐侵蚀。一损俱损,是相通的。
然而,这也只是开始。
白瑞雪进入大楼里,走廊的灯不知何时坏了,一闪一闪。他站在电梯守则前,摸着裤兜里的手机光滑的镜面思考。
片刻,他的思考有了结果。
他发现自己好贪心。
白瑞雪两只手放在电梯守则上,轻轻一撕,竟然凭空撕下一张纸状的告示。
五条规则都写在告示上。
现在,墙面上已经干净了。
他卷起告示,头也不回地朝小区门口走。保安亭里值班的是一位上了年岁的大爷,他面对窗口,坐在摇椅上,手里拿着手机,戴着眼镜,面色很凝重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逐句看新闻。
他念了出来:“紧急通报,今日凌晨三点十五分,南桥大学某某寝室的三位同学同时去世,死状惊恐,据知情者所言,这三位同学生前在玩一个招鬼游戏……”
趁着大爷没注意,白瑞雪把写着电梯乘坐守则的告示贴在铁门边的墙上。
——他需要更多的同类,一栋楼不够,一座小区也不够,要多少呢?
贴完后,他神色有些恍然。
突然,他听到小孩子的笑声。
年轻妈妈骑着电动车出小区,经过白瑞雪身边。白瑞雪看到小男孩站在年轻妈妈的身前,头上戴着黄色的卡通头盔。他脸上的笑容像是一朵迎光生长的向日葵。
电动车的速度不慢,很快远离,可是笑声依稀留在耳畔,久久不停。
街道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或面带笑容或紧蹙眉头或失落哭泣……十米外,一家早餐店排了一行人,老板揭开蒸笼,白色的水蒸气瞬间像爆炸了一般,形成一朵巨大的白蘑菇。
“哇!好香!老板给我拿一个素的、两个肉的!”
能有多香?
当白瑞雪心底冒出一个疑问后,香气蔓延到他的嗅觉范围。
是……生活的香气。
某一瞬间,白瑞雪生出了一点奇异的情绪,自心底发芽,所以心口痒痒的。
无论死去,还是成为另一物种,生命都将在那一刻停止生长。儿童再也长不大,年年月月日日都会被妈妈带着去上幼儿园。
当异样蔓延全世界,买到的包子,里面的馅料可能是一颗眼珠。它在你咬开的那一刻,死死地瞪住你。
白瑞雪摸着心口,低声对自己说:“你真是个坏孩子。”
他最后迟疑地看一眼告示,接着离开了。
……
沉甸甸的水桶拖在地上,叫出刺耳的声音。家里没有人,不必再费劲地将它提起来。
白瑞雪拖着水桶走出房间。他的房里铺设了一条地毯,不适合做些血腥的事。这是字面意思,因为秦风的血还没流尽。
昨天晚上,他擦完地板才睡的。
他来到客厅一个较为宽敞的地方,正对着玄关和一扇门,旁边是窗户,拉起米黄色的帘子,再打开灯。
白瑞雪坐在地板上,将桶里的秦风轻轻拿出来。
秦风安静闭着眼,他的皮肤十分苍白,是白墙上的腻子粉颜色,缺了生机,白得可怕。
白瑞雪摸了摸他的头发,当作是“手术”前的鼓励。接着他要给自己放血,穿针引线,重复昨晚没做完的事。
他怕的事情不多,怕痛是其中之一。
因为要作血管,需要的血量不少。白瑞雪到厨房拿起案板上的一把刀,在手腕上作出割的姿势。忽然又感到这把刀太大了,骨头都能轻易剁掉的样子。他见过白丰年剁鸡,“噔”的一下,鸡就分成了两半。
他放下这把大刀。在刀架上找到一把最小的、用来削橙子皮的水果刀。
有那把大刀作比较,水果刀如此小巧玲珑,白瑞雪感到没有那么惧怕了。
他回到客厅,坐了回去。眼睛一闭,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