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彻,有刺探人心霎时间就能公之于众的恐怖感觉,坐了一会,两个人难得地相对无言。
“去院子里坐坐?”尹亦白提议。
裴芝宜回过神,和蔼一笑:“好。”
她现在好似隐隐窥见那条暗流,裴芝宜本身是光明的,光明之下暗处更暗,仅是窥见就叫她心里暗生波澜,一颗心全系挂在上面。
裴芝宜没让自己女儿等太久。
她没看见尹亦白的手机带在身边,兴许是落在客厅餐桌上了,就点开那张图直接递给她,语气淡淡的,“老尹前段时间要回家的,我给拒绝了。”
尹亦白接过来看,问“为什么”的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卡得她喉咙生疼,心慌心悸,一股不知名的冷意颤意将她生生定在原地,脸颊头皮一阵发麻。
该有火气往上冲,但她目光逐渐从画面里的一男一女身上涣散开来,不知所措。
她坐在沙发上僵硬着身体,裴芝宜怜爱地摸了摸她的手,有些凉,于是拉过来,攥到手心里。
涣散的目光重新聚起,不肖反复查看,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瞬间涌入这条暗流连接成线,足够尹亦白确定父亲出轨的事实。
“……那次、”
她咬牙,“妈,你们是不是之前就知道了?”
“我从泗谷出差回家里住的那几天。”
裴芝宜把她攥得很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握好,微笑着平静地答:“嗯。”
“被我们大学同学撞见的,两个人搂在一起逛街,没有确定的证据,这张是最近才拍到的,所以……”
被尹亦白打断:“所以都瞒着我?”
“不是今天我突然回来你们就打算一直不告诉我吗?”
“让我可以有个好好父亲……一年见不到两次面、完全不了解我的父亲,不能和你相伴左右的父亲……”
她不是质问,声音不大,语速不快,只是语气里盛满了哀伤、不解和失望,略过裴芝宜略显粗糙的掌心,望进她润物无声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的目光里,尹亦白就分清楚这失望该是给尹士儒的。
她摇头歉声说:“对不起。”
裴芝宜带着纸巾坐到尹亦白身边,哭得好像这小家伙才受了天大的委屈,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她知道这事不齿,知道不是属于她的不齿,可她和尹士儒之间终归不是没有感情,也知道女儿有心仪的人了,说放手说放手,说到底那日得到肯定之后还是接连几日茶不思饭不香,想着她的宝贝要变成谁家宝贝了?
并排坐着,尹亦白半靠在裴芝宜身侧,很高的女孩子脑袋正正好好可以倚在她肩上。
“是妈对不起你,宝贝。”
“不要这样说。”
“妈…”
“我有生气,可是不是气你,就是……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
“我早觉得你和他吵架了,上次你是不是想和我说这件事?那次是我没有注意到,只顾着说自己的事了。”
“傻丫头,怎么能怪你呢。”
裴芝宜摸摸她脑袋,长叹一口气,“怪我们……”
“怪、”尹亦白此刻恶心地叫不出“我爸”这两个字,要撇清他们之间的是非对错,转口:“他。”
裴芝宜没有应这句,只默默抚平尹亦白身上炸起来的毛。
阳光房顶棚开着,月光如水,清晖淡淡地覆着一小片湖泊,凉,寒。
一片无声中,尹亦白忽然觉得自己不明白那么多事也许是好的,没经手过那么多支离破碎的家庭也是好的,这样她不至于太能理解自己母亲而一下就读懂她的无力,看懂这里面似曾相识的太多盘根错节,听懂她此刻的沉默是已经做出了怎么样的选择。
她希望自己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负心人要遭报应,这样她可以血气上头一张机票就飞到香港质问他,裴芝宜不跟他动手她就要亲手扇他几巴掌,如果裴芝宜不介意,她所学所结识足够让一个人身败名裂,她只知道裴芝宜前半辈子有多苦,后半辈子应享清福。
可她知道的太多,月光似水,便兜头浇灭了未起的火苗。
肩触肩,这无力感便传了过来。
尹亦白离开裴芝宜的身侧,坐起身,仰头将杯中酒一口喝尽,腻得发齁。
有多甜就有多苦。
以前过年是喝这酒,却是许多年没有在饭桌上见过了。
一箱只有六瓶,这是最后一瓶,开在这样一个平平淡淡的日子里。
想来裴芝宜怎么不失望绝望?
“妈。”
“你已经想好了吗?”她声音冷静下来,还想确认,“想好怎么处理?”
也替她倒了一杯,侧转过身体,裴芝宜的面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显年纪了,看着陌生,陌生得尹亦白心脏一紧。
裴芝宜欣慰地笑:“我的女儿聪明,很聪明,真的是大人了。”
“一点都不笨。”
“怎么才夸完就看上去这么笨了,嗯?”裴芝宜还笑,尹亦白低声,“您觉得他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不管发生到什么程度。”
“是啊,小白。”
“三十年。”
“老尹和我谈对象到现在三十年了。”
“可能你要讲妈妈自私,不顾及你的感受了……”
尹亦白急:“没有。”
“没有。”
“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毕竟那是你的三十年。”
“……我只希望我妈能过得好。”
红色相继染上两个人的眼眶。
“我的好女儿。”裴芝宜叹声,慈爱地摸她束成高马尾的长发。
“诶这话您别急着讲。”尹亦白不满地纠正,“整的像我成全你们似的。”
“这也就是您对他还有感情,要是哪一天他还要这样,或者您不爱了,我可就要不是您的好女儿了。”
裴芝宜被逗笑,“乖乖,你是警察,话不好乱讲。”
“我知道……”
“哦!他还知道我是做警察的吗?还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