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大早出的门,天全黑透了,才下山回家。
温滢的身上已经被寒气浸透了,她麻痹一样缩在后座上,手脚也是冰凉,现如今,除了眼泪是热的,她的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有温度的地方。
大小姐脸色苍白的开着车,她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心脏一跳一跳的憋闷难受,她隐忍地坚持了一会儿,打了一把轮,将车停在了马路边。
车外的霓虹灯照入车内,她的脸色惨白,因为刚才用尽一切力气,才把温滢从墓碑前拖了出来,她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要不是强忍着,连方向盘都握不住。
苏瑾柔慌乱地塞了一把速效救心丸在嘴里,她把车窗摇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依旧是不够,手哆嗦着,她从旁边的手抠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香烟,救命稻草一般,含在双唇之间。
薄薄的两片红唇用力地吸了一口烟,当袅袅烟雾顺着车窗飘出去的时候,大小姐才感觉身体缓和了一些,心脏不再那么一下一下的抽痛,她把暖风打到最大,继续开车。
全程,后座上蜷缩着的温滢都犹如死人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车子一路行驶,苏瑾柔的手机一直在响,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奶奶,是苏芷的电话。
她现在顾不得接电话,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开车上。
渐渐地,从郊区到城市,灯光越来越明亮,熙攘的人群出现在马路上,人潮拥挤,车潮涌动。
快到家的时候,趴在后座上的温滢坐了起来,她也不避讳什么,面无表情地把裙子从身上脱了下去,然后小心翼翼地装在包里,她弯下腰,长发滑落肩膀,皮肤虽然已经不像是年轻时那般细致,但风韵犹存。
她换了一套黑色的长裙、长袜,头发也扎了起来,甚至还拿起了口红,在唇上涂了涂。
就好像是一旦到了家里,她就不再是那个疯狂的,那个不停流泪,喊着阿蝶的思念致死女人。
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与同情。
苏家灯火通明,每次这个日子,苏奶奶、苏芷、苏驰都会聚在一起,低沉地等待着两个人回家。
在年轻的时候,苏奶奶不是没有想过制止,可没有人能打败疯子,温滢甚至曾经发狠地拽着苏瑾柔的手腕,用狼一样的目光对着老太太:“她必须跟我去,这是她活着的代价!老太太,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她,这是她该承受的,这是你们苏家该承受的!”
房门被打开,随着风一起卷进一阵风寒,苏奶奶紧张地立马站起来,“瑾柔,怎么样,冷不冷?”
温滢走在前面,脸色惨白,红唇像是鲜血一样让人惧怕,她阴沉沉地看了几个人一眼,昂首挺胸,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而苏瑾柔脸色也是十分不好,她的膝盖已经跪青了,手拽温滢拽的也像是脱臼了一般,她虚弱地对着几个人笑了笑,刚想说一句奶奶,可眼前一黑,腿下一软,在大家的惊呼声中,苏瑾柔失去了直觉。
很黑很黑的洞,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这是从小到大,苏瑾柔总会做的一个梦,很小的时候,梦里的她会找母亲,一次又一次的,在骇人的黑夜中赤脚奔跑,到头来,她哭的浑身颤抖,什么都没有找到,只留下一人从噩梦中醒来坐到天亮。
大一些,苏瑾柔会茫然地走在黑暗之中,她一路走,一路看,心已经不再害怕,甚至经常会升起一种想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颓废感。
而这一次,她依旧是陷入一片漆黑的无望之渊,沉默许久,大小姐缓缓地抬起头,天边,一颗小小的星星正在发着光,那一点点的微光,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微不足道,可于她,已经是全部的温暖。
她忍不住追随着黑暗中的星,追随着那唯一的光。
再次醒来……
苏瑾柔的脸色蜡黄,她靠在床边,看着一旁白发苍苍陪伴她的奶奶,哑着嗓子问:“奶奶,我睡了多久了?”
这样昏死过去的感觉不是第一次了,她犯病很严重的一次,甚至整整睡了七天。
苏奶奶看着她,轻轻地叹息:“不到一天。”
不到一天?
苏瑾柔惊讶地看着奶奶,目光里满是怀疑,苏奶奶抬起褶皱的手,抚了抚孙女的发,慈和地说:“奶奶没有骗你,真的不到一天。”
这是苏瑾柔醒来最快的一次,其实每一次,她陷入昏迷,对于苏奶奶来说,都是一次撕心裂肺的痛,都是一次面对生死的考验。
以前,一般都是两三天,最少也要大两天的时间,孙女才会醒来,如今,她不到半天就醒了。
苏奶奶看着孙女干裂的唇,心酸难过地说:“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叫着秦曦的名字。”
苏瑾柔没有说话,偏头看着窗外的月光,长长地睫毛眨动,带起眼底一片湿漉漉的潮气。
……
这段时间,谁都不敢去和温滢说话,就连苏芷都不敢,她都是小心翼翼地把粥盛好,端到妈妈的身前,放在桌子上,再悄悄地退出去。
温滢会一直躺着,躺的黑夜白昼不分,没有表情,很多时候,都是睁着眼睛在流泪。
小时候,苏芷对于大人的感情不懂,一直以为,妈妈是因为在这样的日子,想到父亲的前妻,有怨恨有生气,所以才会如此。
可现在的年龄,很多事情,即使她不去深挖,也不得不冲击性地往脑海里跑。
最重要的是,每当这个时候,苏驰也都会阴沉着脸,一颗烟一颗烟的抽,有时候,他还会发狠地看着卧室里挂着的颜蕊蝶、温滢以及他自己的照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奶奶岁数大了,不能再这么折腾了,苏芷哄了她很多次,她都不听,最后,没办法了,苏芷哽咽地说:“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