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暖意盎然, 将梁烨身上的淡淡的铁锈味吹进了马车,他看上去有点茫然,显然动作太快, 也就堪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我和师叔在开玩笑。”王滇看上去很善良。
“也未必是玩笑。”肖春和幽幽地笑了一声。
王滇冲梁烨伸出了一只手,温声道:“过来坐。”
梁烨顿时就没有半分迟疑地握住了那只手, 亲亲热热地同他挨在了一起,一脸严肃地给他看手背上被划开的血口子。
王滇用拇指擦掉那点血,再不赶紧摸一下眼看就要愈合了, “怎么伤的?”
“点火的时候擦到的。”梁烨皱了皱眉, 好像很疼的样子。
王滇又给他摸了摸,“点火?”
梁烨顿时来了精神, 邀功似地愉悦道:“他们这么喜欢搜, 朕就让他们永远留在将军府。”
王滇撩开帘子往后看, 果不其然看见了将军府方向冲天的火光,也不知道梁烨怎么做到让火势如此之大,但看着的确很爽, 坐回来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目光,“烧干净了好。”
梁烨咧嘴一笑,微微偏头, 鼻梁擦过王滇鬓边的碎发,停顿下来轻嗅了几下, 眸色逐渐暗深痴迷。
项梦一脸惨不忍睹地别过眼睛。
小师叔你清醒一点!他刚才还说要杀你!
“岳景明之前说白玉汤喝多了人会变傻我还不信。”肖春和似笑非笑道:“我看你怕不是泡进汤里了。”
梁烨得意道:“王滇可比白玉汤好多了, 师叔你不懂。”
王滇轻描淡写地看了肖春和一眼, 要多挑衅有多挑衅。
肖春和终于知道岳景明为什么就训这个小徒弟训得最狠了——这要是他徒弟,他非得抽死不可。
看看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看看这欠揍嚣张的态度!
一个就够让人头疼的, 两个凑在一起简直能将人气死。
——
应苏坊的某处宅院里。
单臂的少年跪在地上, 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 哑声道:“爹,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见儿子一面吧。”
门口紧闭着没有动静。
“爹,我是不想效忠崔语娴和她背后的世家,但我也从来没想过要背叛您。”杨无咎红着眼睛道:“当年要不是您将我捡回来,我早就冻死在街边了,您给我吃给我穿,纵着我无法无天逍遥度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您的恩德,在我心里您就是我亲爹,我……”
他抬手使劲摸了把眼泪,“我就想以后能让您抬起头来做人,给您光宗耀祖,不再让人瞧不起您,我效忠陛下,也不是因为什么忠君爱国,只是想——”
门倏然被人打开,露出了杨满那张皱纹丛生的脸,他黑着脸细着嗓子呵斥道:“你这个小杂种在说什么!这话要是让陛下听见焉能有你好果子吃!”
杨无咎见他开门,惊喜地抬起头来,“爹!您终于肯见我了!”
杨满却惊愕地看着他空荡荡的那只袖子,“你的胳膊呢!?”
杨无咎张了张嘴,心虚地垂下了眼睛,小声道:“没事啦爹,已经好了。”
“胳膊呢!”杨满佝偻着腰去摸那只袖管,声音嘶哑又愤怒,“谁干的!?是不是梁烨!”
“不,不是的爹!”杨无咎赶忙单手扶住他,“是我上战场的时候大意,被个鞑子砍断了胳膊,伤口化脓又治不了,最后才只能全截了。”
杨满愕然地看着他。
“一点都不影响活动,爹你看,我还学会了不少功夫,力气都大了许多。”杨无咎赶忙和他解释,甚至为了证明自己力气大,单手就把杨满扶了起来,“我在战场上杀了不少楼烦人!北军一事传消息有功,陛下还赐了爵位给我!爹,你看!”
杨无咎单手去解身边的包袱,因为太着急一下没能解开,越着急越解不开,杨满见状蹲下来帮他将那个不大的包袱解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爹,这是陛下给的爵位诏书,这个是我杀敌立功的嘉奖券,这些都是我挣得银子,在路上背着不方便就都兑成了银票,还有这个……这个是我在路上给您买的……”杨无咎开心地同他介绍着包袱里的东西。
这些赏赐的银两和爵位从前在杨满眼中实在算不上什么,他是崔语娴身边的心腹,单他随手赏给下人的一次就比这些多得多,哪怕被抄了家,但这却是杨无咎用血和命换回来的。
干干净净地挣来,踏踏实实地孝敬他。
杨满苍老的手捧着包袱里的军功书券和银票,老泪纵横,“你这个傻孩子,你是要你爹的命啊……”
杨无咎傻兮兮地冲他笑,“爹,我现在好好的,也给您脸上争了光,我看现在谁还敢看不起您。”
杨满不是个好人,他跟在崔语娴身边助纣为虐几十年,也算恶贯满盈,最后捅向崔语娴的那一刀,既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早就投靠了梁烨的杨无咎,他当初只盼着梁烨能看在这一刀的份上,留杨无咎一条性命,自己能活下来完全是意外之喜。
他只敢龟缩在这处偏僻的院子里,不敢出门,也打听不到杨无咎的消息,不知道人是死是活,打点了许多人,才得了一句“你养了个好儿子”,却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
得知杨无咎回来,他是既喜且怒,人跪在门口一天一夜,最后因为杨无咎失言他才赶忙开了门,谁知道却看到个没了胳膊的儿子。
父子两人正抱头痛哭,小院紧闭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不客气地踹开,两人俱是吓了一跳。
杨无咎一把将杨满护在了身后,提起了旁边放着的刀,怒喝道:“谁!?”
梁烨负手走了进来,目光径直掠过了瞬间惊恐的杨无咎和杨满父子,挑剔地打量着巴掌大的小院,嫌弃地轻哼了一声。
“叩见陛下!”杨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