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老夫人院子出来,沈顷本欲先回自己院子等朴淞的消息,谁知在院外被人堵住。
“二表哥。”
胡莹独自在此逗留许久,她原也拿不准沈顷会不会回来。
她既想见他一面,又怕见到他不知如何开口,如此徘徊想着心事,也不知多久,一抬眼就瞧见沈顷的身影。
隔得远远的,那军装革带颀长修挺的人影,就已经看的她心头悸动。
她连忙垂眼,屈膝见礼。
沈顷瑞凤眸微敛,墨色瞳珠淡的如古井无波,离她三步远便驻足不前。
“何事?”
胡莹知道他是刻意拉开距离,甚至都不请她进去说话。
她眼睫垂下,眸色瞬间便黯淡下去,轻吸了口气,婉声开口。
“二表哥,我们自幼相识,请你帮帮我,好不好?”
沈顷目无波澜,自幼相识?
她对小时候的胡莹,没什么印象,而回府之后见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实在不觉得自己跟她有什么‘自幼相识’的情分。
沈顷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即便当年在寺庙里剃度出家受大和尚开化,他也始终不觉得自己是普渡众生的慈悲人。
善心?
他没有。
于是,沈顷淡淡打量胡莹一眼,举步往院门内走,擦肩而过时,声线清冷的一如他身上带过的凛冬寒气。
“二婶是帅府主母,你不需要爷帮。”
胡莹心口撕疼,她抬手掩住,回身看着那道凉漠背影,提声急语。
“二表哥!我若不能嫁入帅府,就要嫁给杜家那个疯子,我不想嫁给一个疯子,二表哥,求你了。”
提到求字,她已经泪目盈盈,语声哀戚,拎起裙裾跪了下去。
沈顷在院中驻足,缓缓侧身看向她,清寒淡漠的眉眼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只是垂目睥睨她可怜楚楚的姿态,声线凉凉。
“潞城杜家?杜淮宴。”
胡莹泪珠滑落,连忙颔首,还向前膝行了两步,“是杜家大少爷杜淮宴,二表哥,他都死过两房正妻了,人都说他眼瞎心也瞎,还时常失心疯发作...”
沈顷没耐心听她絮叨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故而凉声打断她。
“你想要爷如何帮你?答应娶你?”
胡莹泪盈于睫,轻轻咬唇,红着脸垂下头,但心思已经不言而喻。
沈顷心头顿觉几分可笑,“怎么,这世上除了爷和杜淮宴,就没有别的男人能配得上你?”
“二表哥!我...”
“你嫁不进帅府,就要嫁潞城杜家,做不成少帅夫人,还能做杜家大少奶奶,听起来,仿佛你比爷和杜淮宴还高不可攀,胡家这女婿挑的秤杆儿挺高挑?要上天?”
胡莹脸色一白,惶然抬眼看他,急声解释:
“二表哥,我不是,没有!是我心悦二表哥,我只想...”
“你心悦谁你嘴里说了算,你想什么,也不用说给爷听。”
“爷可以告诉你,杜淮宴没有失心疯,他是眼瞎,但你也配不上他。”
胡莹泪目怔愣,惨白着脸看沈顷,仿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沈顷依然神情漠然,“潞城杜家富贵无边,是小翊的外祖,大嫂的母族,我沈帅府与之世交多年,没有这层关系,胡家还扒不上杜府的门栏。”
“恐怕杜淮宴,也难能看得上你,别再自作多情。”
沈顷修眉浅蹙,懒得再跟她多言,转身径直往主屋走去。
“你走吧。”
凉漠的语声比凛冬的寒风还冽,那不容置喙的语气,毫不留情的奚落和冷嘲,全都迎着寒风刮在胡莹脸上,让她羞耻难堪,却不敢进院理论,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沈顷维护杜淮宴,这是始料未及的。
她真不该提那些话...
胡莹跪坐在地,泪一滴滴滑落在雪地里,砸下一个个深坑。
不知过了多久,才撑着膝头起身,一步步挪出了院门。
沈顷独自进屋,在桌前立了许久。
胡家的心可真够野的,不是盘算帅府,就是盘算杜家,什么时候这五省的权势和财势,由着他胡家挑三拣四。
呵,不知所谓。
......
朴淞是临近晌午回来的。
他掀帘子进门,没瞧见沈顷的人,一路寻进了内室。
瞧见自家二爷单腿屈膝背倚在窗边矮榻上,淡着脸,又在刻木头。
朴淞上前,“二爷,人找到了。”
沈顷嗯了一声,撂下削薄的木块,起身弹了弹身上木屑,指尖随意的转着手中刻刀,提腿往外走。
朴淞紧跟其后,“二爷现在就去?今儿大年三十,午膳您...”
沈顷淡声打断他,“走吧。”
朴淞抿抿嘴,噤了声。
洋车停在敞庭里,沈顷前脚上车,后脚就见沈延带着人从回廊里拐出来,军装板正拎着马鞭,像是要出门。
不得已,他只能再次从车上下来。
“二叔。”
“唉!”,沈延快走几步下了台阶,握着马鞭的手一招呼,笑呵呵道,“走,圈在府里跟憋小鸡子似的,陪二叔出城跑跑马。”
沈顷薄唇浅扬,“二叔酒醒了。”
沈延大手一摆,声如洪钟,“那点子猫尿算个啥,尿两泡就解了。”
说着上前搭住沈顷肩,“走走走,跑马冬猎解解闷儿,不行咱等初二一早就启程回边线去...”
沈顷没等他说完,抬手挡开他手臂,声线清润低沉。
“二叔先去,我有事,晚点过去陪你打猎。”
沈延看他一眼,大手撑胯,“有事儿?啥事儿?”
沈顷薄唇浅抿,“私事儿。”
私事儿?
沈延上下审视他一眼,“你小子能有什么私事儿,连人情往来都没一个的孤寡人...”
念是念叨了一句,不过也没强求,直接摆摆手,自己带着人大步走了。
“去吧去吧,我在城外林子等你。”
沈顷立在原地,看着他带的一队人自府门鱼贯而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