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黛不知他为何突然要问自己年龄。
十八岁,在当下这时代,也不属于老姑娘的。
本着礼尚往来的心思,她反问沈顷。
“二爷应是比我大上几岁的吧?”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何况她还生了张偏白嫩的莲瓣脸,本就更显小。
沈顷轻扫她一眼,哂笑不答,只淡淡转移话题。
“你还没说,宅子要不要?”
苏黛月眸微怔,这人,怎么说话一出一出的,跳话题未免有些随意了吧?
继而看出他冷峻眉眼间的那几分认真,她也没再纠结于沈顷的年龄,攥着沈顷的衣袖,细声接道。
“做什么就非得紧着要给我?”
沈顷奇怪的审视她一眼,语气理所应当。
“本就是给你建的。”
苏黛轻撇嘴,不理他这话,自顾说着自己的心思。
“我守着这空宅子做什么?离裁缝铺那么远,来回都不方便。我想着,二爷若日后来看我,我就过来,二爷不在,我就还是鸿运镇里的小裁缝。”
沈顷上下打量她一眼,低轻失笑。
“你可以不做小裁缝,姑娘家那么辛苦做什么?你就带着一家老小搬过来,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必再费心操劳,这样不好?”
顿了顿,他又道:
“你想要宅子铺子和银钱,不也就是为了养家糊口?爷能照顾你,自也能照顾你一家老小。”
苏黛抿唇撇开脸,“什么都没定下,我凭什么让您养啊?”
沈顷不太懂,她都挽着他手了,现在又是在别扭什么。
“不是你方才说,两情相悦,可以等爷的?”
这姑娘,怎么总是说一回事,做一回事?
苏黛觉得这事儿不能跟他细掰扯,因为一句两句也掰扯不明白。
沈顷这人,虽然不是那么的食古不化。
但也并不是那么开窍通透。
他现在嘴上能跟她说一句‘两情相悦’,只怕是心里压根儿都没悟透这‘两情相悦’的真谛。
于是,她扭过身松了手,也懒得再多解释,自己当先抬脚往前走去。
“您要非把宅子给我,我也是放着的,总之您不来,我也不来,您看着办吧。”
沈顷盯着她远去的娇小背影,深黑凤眸目露审视,纳罕的蹙了蹙眉。
这就是所谓的,女人心,海底针?
眼见苏黛越走越远,他唇线微抿,也没再过多纠结,只负着手,抬脚跟了上去。
刘良和刘达两兄弟,还一左一右杵在院门外充当门神。
见沈二爷和苏黛前后脚回来,两人低眉垂首见了礼。
廊下朴淞连忙亲自撩起帘子,苏黛刚跨过门栏,就听见身后沈顷清声交代了一句。
“尽快去招几个人,总要有人日后留着看宅子。”
朴淞低低应着,“属下已经使人去安排了,这就去看看人招来没,二爷,晚膳...”
“先不回雾城了。”
“是。”
垂帘落下,廊外朴淞军靴‘咔咔’地脚步声渐行渐远。
苏黛抬手解着披风,一边回头看沈顷。
“这儿离雾城不算近,二爷出门在外,也不多带几个人。”
沈顷眼梢噙着抹笑,提脚走向矮榻,不置可否道了句。
“带那么些人做什么?又不打仗。”
苏黛挑眉轻笑,“您不是少帅嘛~”
沈顷哼笑一声,似是而非淡语一句。
“人多了,累赘。”
苏黛看他一眼,将自己的披风搁在矮榻一角。
“离晚膳还早,这会儿,您还接着玩儿木头么?”
玩儿木头?
沈顷笑睨她,“知不知道,你削了又刻,一整个上午雕的那块儿木板,是做什么用的?”
他说着话,一边儿抬手脱下大衣和军装褂子。
苏黛回忆了一翻先前那小木条上的云纹,以及两端突出的木角,到底是想不明白,故而很老实的摇了摇头。
沈顷淡笑垂眼,掏出烟盒颠了支烟,叼在嘴角。
“是灵牌的拼角。”
苏黛月眸微怔,语声迟疑。
“供奉用的,灵牌?”
沈顷划了根火柴,将烟点燃,而后掀起眼皮苏黛,声线淡漠随意。
“边线战役中,牺牲的那些军中将士的灵牌,有些人已被炸的尸骨无存,总要留些什么,给还在等他们归家的亲人。”
苏黛内心难掩震撼,“二爷亲自为他们刻灵牌?”
沈顷‘嗯’了一声,烟雾熏的他眸子微眯,轻描淡写解释了一句。
“刚巧有这份手艺,刻什么不是刻。”
说完,他看了看苏黛,不准备再跟她聊这个。
“若是不耐烦了,下午便不刻了,歇歇吧。”
苏黛缄默不语。
谁说沈顷冷清的?
旁人家的少帅,怕是不会做这些的。
“二爷是个好人…”
好人?
沈顷似笑非笑,对她这句评语不置可否。
苏黛看他屈身坐到矮榻一端,斜倚在臂枕上不再开口,像是就准备这么静静呆着,坐在那儿吸烟打发时间。
苏黛眼睫轻眨,犹豫了一瞬,抬脚缓步走向他。
沈顷坐在原处没动,见她往他身边靠过来,也只掀起眼皮盯着她看。
“二爷。”
苏黛唇角浅扬,伸出一只素手,食指和拇指伸展,冲他比划了个手势,清亮的月眸扑闪着,软声跟他商量。
“您就这么坐着,我能不能,给您量个身量。”
沈顷眸子清幽,盯着她那只纤纤素手,没吭声。
苏黛贝齿轻咬下唇,小手握起来,不很自在地捏着帕子。
她往前小小挪了一步,语声低细。
“我送您的围巾,您还喜欢么?”
沈顷瞧她一脸欲言又止,顿时明白她想干什么。
修长指尖夹了烟,他似笑非笑牵了牵唇,漫声说破她的小心思。
“怎么,这次又要送衣裳?”
苏黛抿出抹笑,眉眼间平添两分羞色。
她垂下眼没看他,也不管他答不答应,自顾自伸出手,状似随意的搭在了他肩头,一寸一寸不紧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