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坐回先前的位子,苏黛还没捡起那只小匕首,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就递了把精巧小刻刀给她。
指尖顿了顿,苏黛接过那把小刻刀,掀起眼睫,看向立在身边的人。
沈顷居高临下,眼帘低垂瞧着她,眸底印着三分笑。
“多余的部分削掉,刻痕中间儿的,用刻刀挖出,当心,别挖歪了。”
这是细致活,是得当心。
苏黛温顺颔首,捡起自己削了一上午的那根小木板,好奇的比划了两下,然后小心翼翼对着一处杵了进去。
看她低眉垂目,做的认真,沈顷淡淡牵唇,没再说什么,只举步回了自己的座位。
一样是在玩儿木头。
沈顷搭着腿靠在围椅中,玩儿的姿态闲适而疏懒。
但苏黛,就趴在桌沿儿上,一刀一刀杵地专注而认真,严阵以待地姿态,像是在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
沈顷空隙间抬眼打量她,顿觉这姑娘,耐性很是不错。
换个人,陪他这么耗着。
别说是一上午,便是半个时辰,也早烦了。
沈顷默了默,突然淡声问她。
“好玩儿嘛?”
苏黛握着手里的刻刀一顿,抬头看他一眼,瞳珠微转,细声答道。
“说不上多好玩,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还不错。”
沈顷指尖的刻刀停下,指腹摸搓着手里已见雏形的木牌,面上没什么表情。
“你方才不还说,挺有趣的?”
苏黛浅抿唇,小声嘀咕。
“我若说无趣,您不是该派人送我走了吗?”
沈顷手中动作一顿,继而掀起眼帘看她,眸中墨色沉静,不辨情绪。
“铺子里不忙?”
“今日就闭店了。”
“为何不想走?”
苏黛垂下眼,小声喃喃,“明知故问...”
沈顷眼梢溢出笑意,“那便,留着陪爷用过晚膳,晚些再送你回去。”
苏黛微怔,眼睫掀起,“二爷今日不回雾城?”
沈顷淡淡垂眼,牵唇道,“不折腾了。”
苏黛月眸漾起隐隐灼灼的亮光,眼巴巴瞧着他,软声追问。
“要住几日吗?”
见她似是很欢喜他留下,沈顷心生愉悦。
他撂下手里的把件儿和刻刀,腰背倚进围椅中,神容似笑非笑睨着对面的小姑娘。
“左右闲来无事,倒也可以住上几日。”
苏黛唇角翘起,眉眼间难掩雀跃,她指腹无意识摸搓着手里木料儿的刻痕,声线轻细了一些。
“那我明日,还能来这儿,跟您学雕刻?”
姑娘素丽娇美的小脸儿上,是毫不掩饰的羞喜与期待。
任是谁瞧了,都无法忽略她那双盈盈水眸间明晃晃的爱慕之意。
沈顷静静垂眼,胸腔里莫名浮起几分浮躁感,修长指尖下意识地探到军装裤兜处。
烟盒都掏了出来,才突然想起,这屋里都是木屑。
他清凉的声线隐隐暗哑,“方才不是说,谈不上多好玩儿,怎么还要来?”
苏黛抿唇,低声细语说着大胆火热的话。
“二爷在这里,我不止想来,且还不想走呢。”
胸膛里烧灼着,抽烟的欲望越演越烈。
沈顷面无波澜,站起身,自烟盒里掂出一支烟,叼在嘴角,长腿迈开向外走去。
苏黛不明白他这突然一言不发离去的举动,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身,跟在他身后。
她跟出葫芦洞门,瞧见沈顷立在桌边,微微垂着头,像是在点烟。
烟雾缭绕里,沈顷长身玉立,身形微侧,看向乖巧立在葫芦洞门边的姑娘。
几次见面,苏黛都是穿一身中规中矩的旧式裙褂。
她不施粉黛,却清丽非常。
立在这古色古香的屋子里,素手交握,盈盈看人,温雅柔顺得姿态,就像是旧朝最合格不过深闺简出的那些大家闺秀。
可这姑娘,这样端雅守旧的外表下,却有着那样大胆热情的性子。
几次三番,总不忘与他诉情思。
仿佛生怕他不知道,她喜欢他。
一口烟气咽下喉,又从鼻息间出来。
沈顷无声叹息,单手插兜,烟蒂夹在指缝间,提脚往外走,声线清淡微哑。
“不刻了,带你逛逛这宅子,爷也还没看过。”
他刻意避开先前的话题,苏黛也聪明的没再继续,只是在沈顷推帘子出去前,细声开口提醒他。
“外头冷,二爷穿件外衣吧。”
沈顷步子停在垂帘前,一时立着没动。
苏黛看了他一眼,没多耽搁,转身重新进了西侧前厅。
她先披好自己的披风,而后快速走到角落的衣架前,将石墨色的军装褂子和黑呢大衣取下,抱在怀里,转身快步回到堂屋。
沈顷还立在门口,烟蒂叼在唇角,等她抱着衣裳走到近前,伸手拎过军装褂子自顾披上。
随意系了两颗金色纽扣,待要再接大衣时,身边这姑娘,已经抬高素腕,架好了衣领等他穿。
沈顷顿了顿,继而伸臂穿衣,默许了她这伺候。
两人一前一后从堂屋里出来,朴淞就立在廊下侯着,见状连忙迎上前。
“二爷…”
沈顷眉眼冷峻,眼尾余光都没撇给他,拾阶而下,冷清丢下一句。
“不必跟。”
朴淞驻足低头,“是。”
再抬眼时,沈顷已经带着苏黛走出了院门。
这宅子里的确没什么人,因着无人打理,院子里的石径小路尽数被雪色掩埋。
沈顷带她走的都是廊下,穿廊过洞,一路只瞧见院子里白雪皑皑,实在没什么可欣赏的景致。
大概溜达了一刻钟左右,沈顷停下脚步不再走。
他立在亭下围栏前,指尖弹掉燃烬的烟蒂,面朝着庭院,清声开口。
“这处是个池子,开春冰化了,可以植藕养鱼。”
苏黛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那雪面下的冰层,没接话。
沈顷负手而立,长呵出口白雾,继续道。
“新建的宅子,因着季节不对,没来得及归置园子,